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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凡采访录

采访: 比利安娜·思瑞克 2012

申凡:我在上海出生, 出生后大概一两个星期吧, 就被送回老家去了,于是,我在江苏老家就有了一个奶妈。
比利安娜:嗯。
申凡:那个时候是50年代初,家庭有点变故,我跟随五姑妈过。1962年(读小学五年级的时候,作为五姑妈的义子)回到上海,小学读完读中学,中学没读完遇上文革,然后是上山下乡种地。
比利安娜:在那里?多少年?
申凡:崇明岛,6年。
比利安娜:当时你多大?
申凡:17岁的时候去的吧,算是中学毕业,实际上只读了二年初中。
比利安娜:为什么只有2年?
申凡:文革。我1962年回到上海,1969年前往崇明种地,水稻啊,棉花啊,小麦啊,做过水浆管理员。
比利安娜:你家里的背景是什么?
申凡:我家里的背景我是很晚以后才知道的。父亲很早就去世了,母亲的老家在浙江富阳,但这些和我都没太大关系,也就是说,我并没和家人住在一起。
比利安娜:在上海是谁把你带大?
申凡:姑妈。在老家是四姑妈,回到上海是五姑妈(在上海人民出版社工作)。
比利安娜:那时有没有开始学习画画?
申凡:我小的时候在老家可没什么好玩的,不像现在的孩子。我唯一能记得的好玩的是一种叫西洋镜的东西,其实也就是在一个小盒子里面放几张幻灯片,一分钱能看一次,已经很开心啦。没事干,只能画画,那时候也不能叫画画啦,就是在墙上啊,纸上啊,胡抹乱涂,就是这样。后来开始画些三国水浒等的人物,画好以后剪下来,放在煤油灯与白墙之间,墙上就会有投影,火苗会动嘛, 人物也就活了。
真正感觉自己在画画是在农场劳动的那段时间,当时还有两个人也喜欢画画。
比利安娜:这两个人是谁?
申凡:李洪群,陈霖。一个比我大一点,一个比我小一点,其中一个后来去加拿大,另一个进了工厂。
比利安娜:你当时都画些什么?
申凡:先是素描再是水彩和油画。我记得我的第一张油画风景写生是在崇明的南门港画的海景,现在找不到了。当时,也没什么颜料。
比利安娜:我正想问你颜料是从哪里来的?
申凡:颜料嘛,我也不知道从哪来的,有三支,一支蓝的,一支红的,一支黄的,三原色。还有调色油,画天空嘛,就多加点调色油,就这样的。
当时在农场,大家都读点书,因为都是学生嘛。平常嘛,下下棋,喝喝酒,打打架,也有写毛笔字, 画画的。当然,还有谈恋爱的,年轻人嘛。
很多人不愿意回忆那段时光,但我还是觉得蛮有意思的。
比利安娜:你说别人都带了书,那你都带了些什么书?
申凡:我嘛, 没带什么书,实际上我自己也没什么书了。我母亲就在出版社上班,小时候到她那里转转啊,就找本书读读,读过些什么也大多不记得了。
比利安娜:你在农村待了6年,回到上海后你到了哪里?
申凡:到了一家研究所。
比利安娜:什么研究所?具体做什么呢?
申凡:电动工具研究所。也就是1975年到的那里,开始是在电动工具开关课题组。
比利安娜:你是到了研究所才学的电的知识还是以前就懂的?
申凡:进了研究所才学的。后来改做电动工具外观设计,相对比较自由,有自己的画画的空间了。
比利安娜:这个时候有看过什么书吗?
申凡:有,看过。那时候书也比较少,有什么好的书大家就相互推荐。不过具体看过什么书记不得了。
比利安娜:你在研究所待了几年?
申凡:很长啊,将近20年吧。之后就去了华山(美校),应该是1995年吧。
比利安娜:回到上海有没有人劝你,还是你自己对艺术和文学感兴趣的?
申凡:文学谈不上,倒是认识几个诗人,有孟浪,默默,郁郁,刘漫流 ...。后来嘛,还有肖开愚。认识他们是因为另外的几个画画的朋友跟他们比较熟悉,就认识了。
当时我们有四个人常在一起,有何暘,龚建庆,还有胡建平,怎么认识的,记不清了,可能是因为画画才认识的吧。
比利安娜:你第一次公开的展览是什么时候?
申凡:88年的时候在美术馆举办了个展。这以前可能就是M展了吧。
比利安娜:当时有没有看过哪些艺术家的作品或者画册。有没有那个艺术家给你很深的印象?
申凡:我刚才提到我有一个邻居,魏谦,当时他在广州美院读研究生,那是文革刚结束的时候。他收集了不少资料,都是从国外画册上翻拍下来的照片,他把底片借给我,我自己放大冲印。作品资料大都是欧美写实的。
对我来说,当时给我印象深刻的展览是1978年在上海展出的《法国18、19世纪农村风景画展》。
比利安娜:这些对你的影响大吗?
申凡:我不知道大不大,但起码我当时在画画的时候能学到些方法。
比利安娜:你自己的绘画风格是在什么时候有所转变或者形成的?
申凡:刚开始也只是喜欢画画而已。当时考虑得比较简单:表达自己的时候用什么方式?是用别人的方式还是寻找自己的方式?有一段时间就一直在想这些问题。之所以这么想是因为觉得每个人受的教育,生活的经历都是不一样的。
真正改变的可能是82年,或者再晚些。那时候画过一些水墨水彩的抽象作品。
比利安娜:为什么要画成抽象的?
申凡:不为什么,很自然吧,没有说一定要画抽象画。
当时有段时间和一个朋友叫喻彪的常在一起,他那时对保罗·克利(Paul Klee 瑞士)有兴趣,而我则对更接近自然的岩画、壁画等的有兴趣。
比利安娜:第一批的抽象作品为什么是水墨?
申凡:水墨就是水加墨,线条加色彩,因为我一直在寻找方法,而水墨方式更容易有实验感。
那时候的某年,有个比利时的钢琴家来上海举办演奏会,我看他弹钢琴就像是在触摸爱人的身体,很美妙。演奏会我就有了一批用手指做的作品。从那以后,我基本上就不再用笔画画了。后来我还做过一组类似硬笔抽象或者是冷抽象的作品。
比利安娜:80年代还做过哪些展览吗?
申凡:1988年在上海美术馆有个个展。
比利安娜:当时是怎样的一个情况去办展的,是谁要做的还是自己想做的?
申凡:没有人要我做的,是我自己觉得可以做个展览,请一些朋友来看看,也没什么特别的想法,观念。
比利安娜:这次的个展上都是些什么样的作品呢?
申凡:都是纸上作品,用手指画的,水墨、水彩。
比利安娜:后来你参加的那个“车库展”《LOOKING IN & LOOKING OUT》是关于材料的,你是什么时候开始使用材料的呢?
申凡:那个展览是在一个教育礼堂,靠近衡山路,场地是我的朋友童建颖介绍的,但最后我没能参加展览,可能是我的作品还不够格吧。我们常在一起的这四个除了我以外,何旸,龚建庆,胡建平好像都参加了,还有倪海峰,耿建翌,宋海冬,张培力...。
比利安娜:80 — 90年代周围的一些有没有影响到你的绘画或者思考?
申凡:没有,没有什么影响。影响的话可能还是在阅读方面吧。
比利安娜:你是在什么时候又回到油画上的?
申凡:就是在做了这些抽象的以后,又开始在宣纸上画油画,大概从86,87开始吧。92年的时候在美术馆和一位朋友邱节有一个《申凡·邱节作品展》。
比利安娜:90年代初,朋友圈子有没有变化,和谁比较多的接触?
申凡:圈子嘛,没什么太大变化。比较多的接触就是前面提到过的何旸,龚建庆,胡建平,后来就是铁海吧,也没做过什么展览。我不是一个前卫艺术家,也不是一个非前卫艺术家,不在圈内。
比利安娜:那什么是前卫艺术家?
申凡:这个,我想除了我以外都是前卫艺术家。
比利安娜:什么呢?那你是什么样的艺术家?
申凡:啊,其实我是不是艺术家我自己都还没搞清楚。
比利安娜:在你眼里什么样的人才是艺术家?
申凡:我想起码要自己觉得自己是艺术家吧。“车库展”《LOOKING IN & LOOKING OUT》没让我参加,我觉得也很正常。当时,这个展览有它的重要性,严肃性,有一个特定的圈子啊,评判标准啊。一个艺术家应该具有一定的批判性,你的作品是否具有批判性,你是否具有批判精神,尤其是对于现代的当下的批判。那批判性就是标准了。
现在的展览更多元,但当时大家比较认真。不过,我觉得,在中国还没有一种彻底的,真正的批判,这和多方面因素有关。事实上,你身处什么样的环境,就会有什么样的观念上的局限。
比利安娜:你对M展有什么看法?
申凡:我觉得M展有意思,并且,这样的展只能做一次(相对地比较开放)。M是以行为为主的,宋海冬的行为好像是烧自己的画,阿大是以一个癌症患者的面目出现的,杨旭做的是身体行为,我做的是个挺无聊的,就是以把椅子,背对人群坐了一会就结束了。
比利安娜:为什么当时要做这个?
申凡:我是觉得大家都在闹哄哄的,我就不想发出声音,就做了这个。
比利安娜:凹凸展是谁组织的?
申凡:不清楚,我没参加,只是去了开幕式,即兴坐在地上读了当日报纸上的天气预报。
比利安娜:为什么会这样做?
申凡:大概和椅子的意思差不多吧,有些作品感觉上和实际上是有距离的,感觉想要做点什么,但做了以后,跟没做一样,包括现在我觉得也是这样。我们中国在思想哲学领域没有当代背景,也没有现代背景,自老子、孔子那个时代以后就再没有有所建树,这也是很恐怖的现象,也许是前面的那些太完满了,或者这段历史太长。
如今,地球变成了一个村子了,我们也有了大背景了。但大背景里面是否还需要有个小背景呢?
比利安娜:参加凹凸展的艺术家与你做的这些作品以及看艺术的方法对你来说有没有区别,区别又在于哪?
申凡:你可以说是没区别的,不同方式的参与对我来说没什么特别的,只是个艺术活动,从事艺术活动嘛,总是要参加一些艺术活动的。
理解和误解都是交流的方式,而且误解可能还更有趣一点。对我来说就是看一看,象读书一样。
比利安娜:做完这个行为后面还有没有做过行为了呢?
申凡:没有了。
比利安娜:你说你在80年代末重新用油画,都是些怎样的作品呢?
申凡:大概是从86,87开始的,88,89的时候开始有东西出来。这些嘛,有色彩,有线条,有画面,是所谓的“有意味的形式”的抽象,有结构,有节奏,讲究紧张感。93以后趋向稳定吧,通常只用黑、白、红三色做单色作品。
比利安娜:好像你对作品越来越迷茫?
申凡:差不多吧,这其实是和阅读了一些中国传统的东西有关。
比利安娜:90年代还参加过些什么展?我找到有个《物是人非》。
申凡:是, 我参加了。刚开幕就闭幕了,是以消防的名义被关掉的。这是一个摄影展。我的作品是一件现成品翻拍的照片,就改了几个字。
比利安娜:这个展谁邀请你参加的?
申凡:徐震,杨福东这帮子人吧。
比利安娜:还能想到什么展览吗?
申凡:……。
比利安娜:为什么叫做“二十世纪最后的五分钟”是什么样的展览,你展出了什么?
申凡:……。
比利安娜:卖出第一件作品是什么时候?第一次出国是什么时候?
申凡:卖出第一件作品是在88年。出国嘛,98年,荷兰,欧洲陶艺中心,中心邀请世界各地的艺术家。
比利安娜:你什么时候开始接触的张晴?
申凡:张晴还没来上海美术馆的时候就认识了。
比利安娜:《十二点半》你参加了?
申凡:我参加了。做了个类似装置的作品,是用我女儿的画做的。
比利安娜:你还参加了《传真》?
申凡:是参加了。
比利安娜:是什么时候开始和劳伦斯合作的?
申凡:很早了,他刚开始时来找的我,大概是96,97年间吧。
比利安娜:2006年双年展的作品对你来说重要吗?
申凡:我想应该是蛮重要的。
通知我做方案的时间已经比较晚了,离递交方案就两个月吧。想了几个方案,但总觉得不对,好像仅仅是点子,而不是作品。好在最后还是有了个满意的方案。一方面,与我当时所做的作品有关,另一方面,与上海及上海美术馆的地理位置也有关。上海美术馆就近南京东路,而南京东路从上世纪三四十年代直到现在以来,都是以霓虹灯广告著称的。从某种意义上讲,霓虹灯广告也是上海经济生活的表征。所以,我觉得这件作品与我的生活和我的作品的关系都比较贴切。
比利安娜:这30年来,在上海你觉得那几个展览最重要,几个,或者是没有?
申凡:重不重要很难说,要看展览本身的影响力了,一个展览、一件作品对社会能有什么实际影响? 还不是在自己的小圈子里?
近几年来,上海双年展对社会生活影响稍微大一点。其他展览不管有多重要基本上也就是专业内部的事了。
比利安娜:你刚才提到的特别有意思的,就是说你要提交方案,很多就是个点子,而不是作品,因为我觉得现在很多艺术家特别是年轻艺术家思考的都是点子,你的这种创作的过程是怎样的?
申凡:有人在论述塞尚的时候说“也许他是用一个眼睛看这个世界,但之所以它可以流传这么久,不是因为他的作品而是因为他的思想”。一个点子或者一个想法只是一个点子或者一个想法。点子想法可以做作品,但可能没有什么说服力,可以看可以听,但没什么可想的。所以,如果有人说你这个作品很有想法,差不多就是在骂你,起码是无聊的废话。
比利安娜:在上海来讲,有没有觉得那个艺术作品影响到艺术的趋势和艺术内容上的?
申凡:是指艺术家吗?要说最喜欢哪个艺术家,我想不出来,我看着嘛,都挺喜欢,怎么都这么棒,遗憾自己都做不出来。能影响到艺术的趋势和艺术内容的不是艺术作品本身,而是生活 - 社会生活和个人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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