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当时的外国人被禁止持有日本地图),于是被驱逐,他不得不离开妻子和女儿,直到30多年之后才重新返回日本。上万件日本动植物标本,种子,日常物件被运往莱顿,成为后来自然科学博物馆与国家植物标本馆的核心藏品,而今欧洲园艺中最受人喜爱的亚洲花卉都是由他引入欧洲。回到荷兰后,他开始记述日本文化与风俗,并向西方打开日本尚不为人知的动植物世界,在整理东亚植物的时候,他把妻子楠本泷的名字放进了蓝色绣球花中。
Sieboldhuis博物馆壁纸下西博尔德的著作《日本》
在植物标本馆寻找西博尔德的收藏
曾经为西博尔德绘制植物图谱的日本风俗画家川原庆贺描绘过西博尔德与妻女在港口眺望荷兰的船只驶入,楠本泷正抱着后来成为日本第一个女医的稻。昔日风物都已成为玻璃柜里的展品,系着日文标签的植物都获得了标准的拉丁命名,然而每年春夏之交,蓝色绣球花仍盛开着一份“活着的档案”,画中女子的背影投射出名字的命运。
从第一个名字“Otaksa”开始,郭熙和张健伶踏上了法亚尔岛与莱顿之行,他们像一对侦探,随着一个孤零零的名字迈入浩瀚的时空序列,等待新的角色和故事卷入他们的旅程。而对于名字的流转状态和过程的思考,也包含着更丰富的主题,因为每个名字的产生、流变和消亡,都连带着背后那个无名的个人的命运。
于是,我们在《大航海:芳名考》的玻璃展厅里看到了六个角色,六个屏幕和六个静物台上的物件都各自对应着一个角色的名字,他们有的是历史人物,有的是他们在行程中遭遇的真实的人。每一个角色,都对应着一段叙述。展厅里反复播放着交叉剪辑后的他们本人的声音和环境录音,如同形成了一系列不可能的对话。
“我们在大西洋中央寻找她的芳名,它所卷起的旁人、过客之名及其留下的痕迹。一端是个人的地理轨迹,生命中一个闪闪发光的图像时刻,另一端是重大事件与时代变迁,我们希望从二者隐秘而纤细的关联之中探究名字对于六个角色的意义是什么?名字如何旅行,如何以不可能的方式相遇?”
郭熙和张健伶不断游走于虚构和现实之间迷人的蓝色地带,而在虚实交叉的小径之外,他们最关心的是叙事的形式——你可以把每一个故事都想象成发散出很多线的细胞,故事和故事之间有非常非常多的连接点,而他们想要做的便是把那些连接在一起的点全部抽离出来,形成一种叫做“无限”的叙事。在这个过程中,不断有新的线索、物件、人串联在一起。
《大航海:芳名考》大部分故事都基于真实的采访,但这次,并非为了“见证预言”而是为了“等待线索”。张健伶把他们的身份定义为“串项链的人”,把表面上看去全然无关的人、不同的事联结在一起,“建立一种不可能的联系”,就像在同一串项链里同时穿入玻璃、钻石和石头;而郭熙更倾向于认为他们像是编辑,面对庞杂的素材,寻找一种“相互联系的信号”,从一些繁杂的事实中找到一条线索,然后等待计划之外的事情发生。
莱顿植物园里有一个纪念西博尔德的日式庭院,固定三脚架的时候,有人挡了镜头,而他竟然是在阿姆斯特丹教授思想史的教授,爱好在Flickr上更新各类植物的照片,并在图片注释里考证它们名字的来源。名字对于不同的人和事物具有不同的意义,而这正是郭熙和张健伶正在做的事情。
第三个保罗双臂上刺了两个花季女儿的葡萄牙名音译
《罗纳德》:" ...逐渐停用医生的处方,实验激进疗法,有争议的药物, 违禁品,甚至装作酒鬼去戒断中心骗取药物。"
郭熙和张健伶在couchsurfing上认识了两位沙发主人,通过两次借宿,他们得到了《六个保罗》和《罗纳德》的故事。法亚尔岛上的保罗记得每个沙发客的名字和故事,他的业余爱好是研究家谱,一直追溯到圣经中的以斯帖。莱顿的罗纳德患有无法治愈的克罗恩症,十年内只能生活在一英里范围之内,而他正在攒钱换掉自己痛恨的姓氏。
《皮特》:“每一个越洋经过霍尔塔港口的水手有三件事要做:
在海堤画一幅壁画,留下船和船员的名字
...最后,在皮特的黄金之书上留下自己的讯息和捎给未来水手的消息。
这次旅行中,郭熙和张健伶曾住在霍尔塔港,一直往西,那里是火山喷发留下的末日景观,火山灰把周围的村落都覆盖了,只留下半截灯塔,那里的海边是欧洲的最西端。最后一天下着大雨,他们骑摩托车一路询问路人“世界的尽头”在哪里,终于在火山附近找到了名叫“Fim do Mundo”(葡语,世界尽头)的酒馆。
酒馆主人多米尼克的收藏
这家酒馆在地理上确实是在“世界尽头”,但对罗纳德来说,“世界”则意味着一个非常有限的环境,世界尽头是什么样子?一个人的生活的边缘或者形状又是什么样子?这种边缘的对比内,就藏着世界的秘密。“大航海”在五个世纪前意味着新世界的发现,航海者成为了铸造传奇的人。而现在,世界的边界越来越模糊,每个人的名字也更容易被湮没于这片模糊地带。
而如果没有《大航海:芳名考》,不论对于郭熙张健伶还是对于我们而言,西博尔德和玛格丽特,皮特和费德穆德,罗纳德和保罗……都只是远在天边的陌生名字,而现在,我们似乎能真的像看电影一般触摸到他们的生命深处,我们也通过他们的名字,到达我们自己的世界尽头——每个人和每个人的故事在这里偶然交会、相互串联,于一片海洋中无尽的蓝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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