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1-08 14:56
艺术汇 | 人物，采访/撰文：王薇
蒋鹏奕近年来以抽象形态为表征的摄影作品呈现了一种对物的内在揭示，并涉及了有关时间、运动、凝固、静止、力量，以及宏观与细微之间关系的探讨。通过对媒介创意性的运用，艺术家试图拓展摄影在观念传达上更多的可能性。在对本体语言做出探索的同时，表达了自身对现实的质疑，对生命的认知，以及对存在的不可见、不可控性的思索。
艺术汇：大概从2009年左右，你的作品在视觉上不再以具体形象为主要表现对象，转而进入对物的抽象层面的表现。这种转变是如何发生的？这种对物的抽象化的呈现涉及了对物的内在本体的表现，比如《止相之时》系列，与此同时，作品似乎同时涉及了时间、力量等多个层面的探讨，请谈谈与之相关的思考。
蒋鹏奕：相对之前的东西，现在看似乎有这种转变，但是我不会去想这是怎么发生的，这个过程里有很多说不清楚的自由自在的偶然，不选择这个，有无数个偶然会选择另外一个。
好的照片是既有一个简单具体的东西在，又能在抽象层面上有多个议题可以与之沟通。就像你的问题一样，你能看明白这是拍的什么，它似乎还隐藏了关于对时间、运动、凝固、静止、内部力量的对抗、宏观与细微之间的感受。对于摄影，我感兴趣的原因是，如何以我感受到的世界与现实世界发生关联，就是我用我的方法，呈现我感受到的神秘的现实世界。
艺术汇：从早期创作的《发光体》系列开始，对光的表现与探究始终是你创作中延续的一个方向。近年的作品，如《亲密》系列等，你逐渐深入到对光本体的探索之中，推进的过程是怎样的？
蒋鹏奕：有的时候并不是我要推进一个拍摄计划，更多的时候是前面那个系列照片的完成，会带给我另外一个空间。照片不是在瞬间完成的，在长时间实施一件作品的过程中，这个过程就会带着你进入另一个感知维度看待问题。
艺术汇：在创作中你常常会以长时间曝光的方式对物体进行拍摄，时间在成像过程中成为一个要素，这样的方式体现了你对光的怎样的一种思考？有评论家指出这具有一种反摄影性的意味，对此你是如何看待的？
蒋鹏奕：我没有正规学过摄影，不理解什么是摄影性，什么又是反摄影性，更不愿意去理解它。就我目前的工作来看，没有使用相机，还在底片上使用了其它材料，甚至都不需要如何用光，我都不知道这是不是还可以叫摄影。
艺术汇：与此形成对照的是，在最新作品系列《平复贴》中，你采用了即时成像的宝丽来。能否谈谈这一系列作品的创作思考及创作方式？
蒋鹏奕：目前，我可以在摄影的范畴内，大胆地尝试各种我之前不了解的东西。比如宝丽来，它看起来是一个很娱乐、很随意的东西，我之所以这么认为，是因为我一开始就这么把它排斥在我的审美范围之外了。但后来发现，宝丽来有一个特别吸引我的地方是它在没有使用之前有一定的寿命，使用完了之后会留下相对稳定的影像，但是这个影像的颜色是由它自己的年龄决定的，所以这个时间性特别重要，但是我又不希望只是以颜色来体现它的时间性，这样太过于牵强，而且没有必要，我希望是把它作为一个对生命的诠释，这可能是《幽暗之爱》带来的，这样可能对我来说更有意义。同时，我要用这个材料，按以前的工作方法，几十次的实验都不行，这个不确定性，正是我希望可以体验的。经过很多次实验，我没有得到让我兴奋起来的东西，这个时候开始刺激到我了，这说明过去的创作方式不适合这个，这个时候你不得不开始怀疑自己的方方面面，比如所谓的执着、知识、感觉、你的审美情趣等等，是不是那些过去支撑你的东西反而成为了一种阻碍，所以我开始反省自己，需要想办法尽力从零开始。所以现在这个《平复贴》完全不同于我之前的东西。
艺术汇：你部分作品中的媒介运用十分独特，比如《自有之物》中的荧光液；《幽暗之爱》中的萤火虫，你似乎在通过这种方式将某种不可见的时间性因素转换为可见的视觉形式，这些特殊媒介的运用在你作品的观念传达上起到了怎样的作用？
蒋鹏奕：第一个是荧光粉，这个材料的特性具有某种普遍的一个共性， 那就是吸收和释放。 这种材料白天静静地吸收存储光和热量，到晚上悄悄地以光的形式释放出来，但是是微弱的，不闹腾的那种，弱弱地发光，只有用相机长时间曝光的方式，才可以呈现出我们对物赋予的情感因素；第二个是萤火虫，成虫的生命最长只有一周左右，它们本能地拼命发光，唯一目的是为了交媾，发出来的光最亮的时候，也就是它们性欲最强盛的时候。它们由发光到不发光， 表示一个生命结束了。 对于任何一个生命体来讲， 死亡，就是这个世界不存在了。但是它们留下来的生命轨迹被准确无误地记录下来，像一张我们绘制出来的宇宙图像。
艺术汇：对新媒介的运用往往并无先例可供参考，在实际创作的过程中势必会出现不可控性及偶然性因素，你的处理方式是怎样的？通常情况下，作品的最终结果与你的最初预期是否相符？
蒋鹏奕：要庆幸无先例可供参考，这就意味着有更大的自由度。从最开始到现在，大部分东西我从来预计不到最后的效果，只有等我实在不想动了，或者底片出来才知道是什么样子。特别是近两年都是在暗房里工作，也根本预计不到效果，这也是我喜欢摄影的原因，我可以让出去部分人为控制，敢于割舍常用的方法，减少奇思妙想，如果得到出乎意料的东西，看自己如何把握，这是超越个人经验判断的机会，你要不要用你被教化的思维去判别一张意外图片是好是坏？对摄影不该只有一种理解，它应该有变化，对暂时认为不好、不对的东西给它们一定的宽容度。
艺术汇：无论是早期作品《万物归尘》及《不被注册的城市》系列中对环境变迁的反思，还是《幽暗之爱》系列中对生命痕迹的记录，抑或是《亲密》系列中隐隐透露出的对人与人之间关系的指涉。除了技术层面的探索，以及对物本身的微妙呈现，你的作品显然不仅仅是对本体语言的探索，而是同时具有某种内在的表述。作为创作者，你对此的看法是怎样的？
蒋鹏奕：我的作品一部分是我对生活的理解和保持对我个人已知的怀疑，一部分是以摄影的方式对生命的孤独感、对时间的不可见和对不可控性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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