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刁卓
午间俱乐部比午夜俱乐部更容易错过——陈维的“午间俱乐部”夹在一家眼镜店和一家水果店巨大的招牌之间,只有“前所未有的自由”霓虹灯标记着空间的不平凡。从耀眼嘈杂的正午径直走进门,面对的并非熟悉的白盒子,而是暗箱般的一片漆黑。白盒子的空间功能是剔除语境,而在黑盒子中观众则完全被光线操控,茫然无措地走向每一个荧荧发光的未知物件。“午间俱乐部”着意于对整体氛围的营造而非对每件作品的逐一展示,说教性质的展览文本让位于视觉的统一,单个作品的题目被展览本身吞没,理性的陈列在此变为富有暗示意味的陈设。红色微光并非指向更多的内容,只会将人误导进狭窄的死角;而在它隔壁,绚烂的光屏与兰波之《醉舟》同题,“这一片青蓝和荒诞、以及白日之火,辉映下的缓慢节奏,转眼被染了色”,身在其中而无从察觉的诗句,让浅显的魔术变得令人着迷。打开二楼转角的矮门,一只暴躁的追光灯正在暗道中逡巡,这件极易被忽略的作品是陈维2016年的新作《无名迪斯科》,光线在此似乎具有重力,困兽般试图挣脱狭窄的空间。
午间俱乐部’被认为是对90年代中国俱乐部文化悲歌的反思。
瓷砖、酒瓶、镭射球、荧光灯、烟雾,午间俱乐部具有午夜俱乐部的一切特征。但自从注意到酒瓶和墙壁的变形,就继而感受到整个空间都充斥着异常。首先意识到的是四下的寂静,墙上夜店狂欢的图像是寂静,不断闪烁的灯光也是寂静。没有一家夜店会演出这样的哑剧,虽然这种景象曾或多或少地出现在人们的想象中,或某一刻的迷茫里。但“午间俱乐部”强迫我们注意到声音与光线本并非一体,无论我们对通感已多么熟悉。与一层完全的封闭不同,二层的空间开放了连通外界的窗,玻璃反光将午间俱乐部的魅影投射在文一路的公交车、梧桐树、居民楼上。灯光下弥漫过视平线的烟雾亦充满了无害的气息。
“午间俱乐部”被认为是对90年代中国俱乐部文化悲歌的反思,但此处显然不是铺着柚木地板的交谊舞厅。如今人们常常深情回忆起曾经的防空洞中或学校旁的迪厅与酒吧,躁动的狂欢图像成为文献,知名人物的故事混杂着传说成为真假难辨的口述史。俱乐部文化似乎正成为某种教科书,试图让那些从未想过、或从未有机会踏进90年代俱乐部的人们从中获得启迪,让那些在俱乐部文化衰退后无所适从的人们产生自我感动式的共鸣。这何尝不是一种“高贵的野蛮”,只是这种“高贵”不存在于当下,“野蛮”也已消失在过去。
诚然,“午间俱乐部”不是给人探险取乐的,不是游乐场的恐怖屋。陈维用赠送海报的方式提醒观众艺术家与作品的存在。即使这种“带展览回家”的噱头已成为了一种流行,陈维却如曹植《当车已驾行》中离席“顾视东西厢”的宴会主人,他无处不在的目光一直注视着在他精巧布置的俱乐部中每一位客人,并在客人离开前让守门人要走他们的邮箱地址。走出午间俱乐部,仿佛确实得到了一些乐趣,除了还有漫长的下午与夜晚要去理智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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