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1-11 15:40
本篇采访出自Dazed 5 月刊
摄影: 任海华
造型: Zoe
编辑 & 采访: 夏寒
撰文: Lucas
化妆: Kiwi
发型: Nate-Peng
服装助理: Sean
鸣谢: 徐震® · 没顶公司 · 贝浩登（上海）
他是没顶公司的创始人，是威尼斯双年展历史上最年轻的中国当代艺术家。在多年来的褒奖与争议之中，他看起来始终是无所谓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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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没顶公司二楼的一间会议室见到了徐震——他陷进柔软的单人沙发里，嗓音清澈。“不知道展览什么时候再开，估计最快也得6月，”徐震说道——话题由他的展览开始：他在澳大利亚国立美术馆的个展“徐震®：永生 VS 进化”于3月14号开幕，却不可避免地受到疫情影响而被关闭。这是他在澳洲的首个回顾展，而在2017年，他那尊长达16米的“永生”侧卧佛像，早已带给了墨尔本当地人足够的震撼。
他看起来一脸无所谓。他是没顶公司的创始人，拥有个人品牌“徐震®”和一间画廊，以及超过40名由大学生组成的雇员；在去年的8月份，徐震还与超过2900万微博粉丝的中国歌手蔡徐坤共同登上了一本时尚杂志的封面。“工作一直比较多元，比较乱，”他说。“（我）不是一个比较正常的艺术家。每天一个人来工作，创作或是做一些别的，基本上状态比较松弛。”尽管如此，在可以查询到的报道中，徐震的作品仍接连不断地出现在纽约、北京，以及世界各地享有盛名的美术馆与画廊中。
徐震不坐飞机，十五年前的一次飞行事故让他下定了决心。因此人们很少在海外的美术馆或画廊的展厅看到他。通常，只有巨幅的宣传海报和静默的雕塑。当你步入一间明净的浅灰色展厅，庞大的科林斯柱如蛇般蜿蜒并张开巨口，一旁是被重组的西方古典神像与倒立的东方佛像，缺少了头部的它们在颈脖处无缝对接，如镜像呈现。“我被这些事物所吸引，因为它们关于权力的态度和不同社会的价值观，”徐震做出了阐释：这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在西方，古典立柱会被用在法院和银行等官方建筑里，而在中国，你通常会在公共澡堂前，或是唱卡拉OK的地方看到它们——幅员辽阔且复杂的中国地域环境成为了徐震庞大创作体系的重要灵感之一。
这是一个极好的范例，当民粹主义日渐兴盛并掀起反全球化浪潮时，艺术家们早已做出了自己的回答——这种东西方元素的嫁接体现在徐震的许多作品中。他在2017年推出的“运气”系列绘画，将来自公元前一万年的东方石器与西方经典雕塑头像并置，玉镯化作光晕使柏拉图、索福克雷斯等哲学家被赋予神像的意味——时代被连结，不同的民族符号和哲学文化被混淆，人们回溯过往，并展开无言的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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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震今年43岁，1977年出生于上海。1998年的某一天，21岁的徐震站在故乡的街头大喊——往来的人群回头，熙熙攘攘的背影瞬间面目清晰——他用摄影机记录下一切，这件被命名为《喊》的录像作品出现在了2005年的第51届威尼斯双年展。而同年创作的《彩虹》不仅入围了三年后的第49届威尼斯双年展，更是让24岁的徐震成为了威尼斯双年展历史上最年轻的中国当代艺术家，这一记录至今无人打破。
20世纪70年代末，星星画会的出现被广泛认为是中国当代艺术的启蒙。当时，几个年轻人把自己的作品挂到中国美术馆东侧小花园的铁栅栏外，本该去观看展馆内画作的人群转而聚拢在馆外。新的浪潮很快席卷了艺术界，并蔓延至摇滚音乐、诗歌和电影。徐震在这样的时代中长大。
徐震®
“Hello”
2018 - 2019
机器人机械装置，泡沫聚丙乙烯，聚亚安酯泡沫， 硅胶涂料，传感器，电控系统
鸣谢及图片版权：徐震® · 没顶公司 · 贝浩登（上海）
“那个时候的社会形态跟现在很不一样，到了90年代末，相对来说还是比较稳定，比较封闭，”徐震说。他开始思考艺术家在社会上的角色和工作，“一直在找一些点，一些自己有感觉的，或者自己觉得能够引起某些反应的点，然后创作。”
他仿照英国艺术家Damien Hirst制作的鲨鱼装置，用两个长达10米的透明水箱陈列“标本”——“恐龙”被一分为二，内脏毕现。这带来了争议，徐震讽刺了一批中国当代艺术家。“对西方艺术家的集体崇拜，好像他们做什么都是对的。”他也丝毫不担心：“肯定会有争议，就是需要有争议。”
他在2009年创立的文化创意公司“没顶公司”亦为人津津乐道，公司取名于“Made In”的英文谐音，致力于把“生产创造力”作为核心价值，用商业化的方式来“制造艺术”，更是希望能够突破艺术的“顶”（边界）。从公司成立伊始，徐震便宣布“艺术家徐震”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各种“没顶公司出品”的艺术项目。接下来的四年后，又顺势推出了“徐震®”品牌——他认为，这不过只是换了个说辞。“我们是‘没顶公司’也好，‘徐震®’也好，它在某种程度上其实是在故意去迎合这种快速消费的现象，”徐震说。“当今社会中很多东西都被品牌化、IP化，我觉得这可以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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迈阿密巴塞尔艺术博览会在2007年展出了徐震的《香格纳超市》——一间只出售被抽空的商品包装外壳的超市。很快，这间超市出现在纽约James Cohan画廊、新加坡香格纳画廊、韩国首尔美术馆、奥地利格拉兹美术馆等等，最后它甚至走进了人们的日常生活——“徐震超市”先后在上海愚园路和伦敦金利街开业。顾客始终保持着好奇，并为这些仅有包装外壳而内部空无一物的“商品”买单。徐震在一旁再三提醒，仍有一位年轻的男孩购买了一盒价值78元的安全套包装盒。他对此事也觉得不可思议。
我们还提到了他的录像作品《8848-1.86》——徐震和朋友们曾登上当时公认海拔8848米高的的珠穆朗玛峰顶端，并锯下186厘米的一截（这也与他的身高相同）。锯下的那截山头被拖下了山，放置在特制的玻璃冰箱里保存，之后被运往各地展览。巨大的冰柜内陈列着的小“雪山”和零散摆放的氧气瓶、登山装备都被展出，以宣布“锯山行为”的真实性。这发生在2005年，即使有录像为证，众人依旧怀有大量的疑虑。直到今天，关于这件作品的真相依旧扑朔迷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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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被再次问起，他也只是似笑非笑地答道：“你们去看当时的新闻报道就好了，你们都去看！”
而提到他在2006年联合一批艺术家创立的Art-Ba-Ba——一个线上平台，聚集了大批艺术从业者和爱好者畅所欲言——他似乎有些无奈——几年过去，平台上各种针对个人、群体以及展览的肆无忌惮的争吵与谩骂，逐渐盖过了理性的声音，有人甚至认为，这是徐震组织的。“这只是我们提供的一个平台，我可以给你看这个人的IP，他不是上海的对吧？有的是北京的、四川的，所以并不是我在组织。反过来，我们还要进行大量的管理工作，而且我自己真的很少发言，”徐震说。“它就像个‘潘多拉魔盒’，本来最早只是想要用以交流而已，没有想到会催生这些匿名的谩骂。”
关于自己对于不同事物的尝试，徐震用“年轻人组队打游戏”来形容。他认为自己创立的线上平台、艺术中心，似乎更像是俱乐部或是兴趣小组，像磁铁一样把拥有共同爱好与热情的人凝聚在一起，“我们一向任性惯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无所谓的，”徐震说，“就是有这种无用的热情。”
但人们很难评价哪种热情是有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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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1日愚人节的当天，没顶公司发布了一则“没顶艺术教育招聘”——为“国际艺术留学”招聘四个艺术导师的岗位。这是徐震目前在忙的最新项目。他一年365天都很忙，每天最早到公司上班打卡，比那些90后、00后的员工还要勤奋。他也很适应互联网生活的节奏，了解当下年轻人的生活与潮流。“其实我们与孩子们站在一个起跑线上，甚至，我们有时还不如他们敏感。并不是说因为自己有了一点成就，就可以很肯定地对某些东西做出一个判定，”徐震说。为此，他时刻与“中年朋友”的苍老状态划清界限，保持着充沛的激情。
2018年，前文提到的《香格纳超市》又经过再装置，以《徐震超市》展出，并在2018年香港苏富比秋拍中以200万港元成交，这是拍卖界首次以艺术概念上拍，就连徐震自己也评价“史无前例”。
徐震®
新，2013
不锈钢、喷漆
鸣谢及图片版权：徐震® · 没顶公司 · 贝浩登（上海）
这位耀眼的艺术家早已脱离了人们的固有想象：清贫的或富有的、避世的或入世的、高傲的或平和的……尽管，人们对于作品的关注要远远多于艺术家本人，但徐震本身无疑是更值得关注的。
“我们就一直处在这种打了鸡血一样的状态中，整天骂骂咧咧，嚷嚷着要赚钱。”徐震毫不掩饰地承认，自己热衷于承接各种艺术项目，但“骂骂咧咧”与“整天谈钱”的最终目的并不只是要去过一种“好生活”——对于徐震来说，这些项目就像萌发中的种子，强烈的好奇心驱使他情不自禁地想要去观察相关现象的背后隐藏着什么。
艺术家也会向商业妥协吗？
“我觉得唯一有问题的，是以商业作为唯一的艺术标准。你也不能把学术作为艺术的唯一标准，任何东西被唯一化、绝对化就进入死路，它的危害性就是把你的可能性打掉了。”徐震曾作出回应。
“但一直到今天，你还是拒绝坐飞机？”我们再次问他。
“如果你经历过一次事故，你也不再坐了。”徐震笑了起来。
徐震®
永生－北齐贴⾦彩绘菩萨、唐朝曲阳城站⽴佛像、北齐彩绘菩萨像、唐朝天龙⼭坐佛像、北齐彩绘佛像、唐朝天龙山石窟坐佛第4位、帕台农神庙东翼
2013－2014
玻璃纤维混凝土，大理石颗粒，砂岩颗粒，
石灰石颗粒，上⾊粉条，钢筋，矿物颜料
Dazed Magazine May 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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