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桥东面”的长方形展场由耿建翌亲自设计,其内部迷宫般的布局在形式上颇似1987年的《自来水厂》;但如果说《自来水厂》是对于观看与权力机制的外向性批判,“小桥东面”则可看作是对个体命运与私人记忆的内省式回溯。
此展缘起于八页带有单位抬头的双线信纸,二十多年前,一位算命师傅对耿建翌命运的评注被誊写在这几张信纸上。有关这些神秘评注的详细解读已被时间模糊,唯有“小桥东面”四个字不时地在耿建翌的脑海中泛起。他近乎执着地认定,这里的“小桥”指的是老家郑州的一座狭窄的水泥板桥,沿着它一直向东,便到了耿建翌曾经学画的少年宫——他将这里看作是命运转折的关键点。
思绪便由此开始发散。耿建翌在这个迷宫当中展出了大量碎片化的“物证”:少年宫证件、当年的习作与生活片段、《约翰·克里斯朵夫》的书影、关于那座小桥历史与现状的文件、被涂抹得只剩下人像轮廓的照片……然而这些“物证”对记忆的复原效果令人生疑,不止由于它们全部都是复制品,更因为耿建翌本人的“再次加工”。在关于耿建翌80年代创作的一次采访中,他提到当时主要关注的问题是“距离”,因为他发现“人与人的交流很困难”,并且“我所拥有的‘时间’是别人不能分享的”。但“小桥东面”似乎表明,私人记忆在时间的推进中被无数次地割裂,令个体与其自身也难以顺畅交流,于有意无意之间,耿建翌又重新发现了“距离”的不可弥合。
即便记忆的真实性模棱两可,它依然是现实世界的一道剪影,“小桥东面”的另一部分展品则全然进入形而上学范畴,它们来自于耿建翌与神秘学接触的经历:算命师傅的手迹、气功典籍、起卦的铜钱、笔仙移动的轨迹、催眠实验的情境,以及耿建翌的梦境记录。耿建翌曾经将神秘学作为一种创作手段,通过将解释权移交他者来获取存在/身份的认定(《这个人》,1994),在此,“算命”这一行为的功能实现与他所热衷的文件、档案相差无几。然而,“小桥东面”中的神秘学经验却强有力地介入已知的个体,并将其划分为两个部分:一个是在少年宫学画、写生、外出看展的现实生活的耿建翌,一个是彷如闯入太虚幻境,影影绰绰地触摸到自身命运的耿建翌,这两个部分既平行又交叉,可感而不可说——就像展墙上那些呓语般的文字:“我猜我体验过跟他类似的状态 在我关闭以后另外一个会发动。”“小桥东面”如同一次精神层面的回顾展,耿建翌少见地全部使用第一人称,他所坚持的开放性展线设置使得展览叙事可以随处开始,随处结束,则恰恰暗合了可知与未知的交替无常。
文/武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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