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建翌的展览有多个阐释入口,由投影牵扯出对影像观看方式的变更只是其中最浅显,也最乏味的一个。虽然展览的名称和不寻常的前言文本似乎有意诱使观众聚焦于展览中的投影,通过各种蛛丝马迹重构某种情节——这种努力很快被证明是徒劳的;相形之下,展览的另一线索——各式灯具——则仿佛视盲实验中“看不见的大猩猩”,随处可见,却极易被忽略。然而,展览实际上不动声色地强调了它们的在场:海报纯黑背景中,一盏信号灯静穆地立在右侧,灯泡犹如巨大的眼眸,如果观众的视线试图穿透中心的瞳孔抵达它内部幽深的空间,便会马上遭遇灯具迎击的目光:“它”仿佛在凝视着你;展览入口处的展墙上描绘出了各种灯具的轮廓,详细列明了型号、性能参数。观展过程中,笔者一直试图解决一个疑惑:如果只是为了制造投影,为什么要给投影机加上灯具的外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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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投影机只是向外投射出一个影像,那么灯具则代表了‘看’的动作本身。
”
当水泥柱上各种旧物遗痕在投影微弱的光线下显形时,这一疑问得到了解答。如果投影机只是向外投射出一个影像,那么灯具则代表了“看”的动作本身——它不仅是外向的,而且更是为了“抓取”某个对象。正如全然“纯净”的观看——新小说试图达到的目标——往往遥不可及,投影将一个山水世界强加在象征城市文明的混凝土柱上,花鸟鱼虫优美的律动并未弱化灯具与柱子间的紧张关系。在此意义上,投影顽固,观看总是角力。同样是关乎观看的政治,与艺术家此前的作品《做到正确的自己》(2005)相比较,旧作中诉诸身体体验而被展演的权力关系,在本次展览中转变成抽象化为诗意的图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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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建翌,“投影顽固”展览现场,2016.
另一方面,藏匿在前言中的一句话“什么也看不见的时候总有事在发生”道出了展览的核心体验,对局部还是整体都同样适用。观众在围绕每根柱子行走时无法掌握投影的动静和节奏,与此同时,在任何一个时刻,观众也无法对展览-作品全貌形成完整的印象。又恰如前言文本所摹写的对时间之连续性的体验:我们所看到的只是无数的片段,而在意识中将它们表象为连续的过程。于是,对知觉和意识双向的怀疑由此产生:知觉自有其边界,无论是对时间的体验还是对事物“整体”的把握,都依赖意识的完型功能,但又始终无法摆脱对意识的不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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