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霖
对于多媒体沉浸式展览,你了解多少?
会以为仅仅是“网红打卡地”么?会清晰地懂得如何去欣赏,如何去解读艺术家作品的内涵么?
11 月 11 日即将推出的,西岸美术馆与蓬皮杜中心五年展陈的首个联合策展项目——艺术家陈维全新个展 “Make me illusory”,是国际文化交流深入至在地文化共建的一次前沿实践。
西岸美术馆以国际性视野,将目光投向本土艺术家,共创了此次的首个联合策展项目,相信这一次颇具先锋性的展览 “Make me illusory”,将会是一个绝佳的阅读多媒体沉浸式展览的机会。
陈维的艺术生涯从杭州开始。
他早年涉足多媒体创作,便是融合声、光、电、装置等一系列元素打造多维度感官的体验。因而,陈维的艺术一直注重空间剧场感和在地体验,如今也注重观众的互动性,这将在本次展程中得到充分体现。
但陈维坦言,无法左右观众如何去看一场展览或者怎样更好地欣赏自己的作品,他所能做的无非就是多在作品阅读性上下一些功夫。而阅读、行走以及思维的游走,这些其实是和节奏有关。
也就是说,对观众来说更重要的是,看一场展览正如赴一场演出,之前的准备功课还是需要自己做,比如了解艺术家背景,了解艺术家对展览呈现的喜好。
之所以在这里铺垫一大段关于看展节奏的问题,是因为如今一提到多媒体沉浸式展览,脑海中就会首先蹦出“网红打卡”这个词。
似乎拍照、发朋友圈是最重要的,至于哪个艺术家、艺术家要表达什么、展览策划的心思……这些全都不重要。这无疑是把所有那些丰厚的、精彩的、鲜活的东西都转换成“压缩饼干”了。
艺术不应如此。
陈维一直以来都注重在作品中突出“阅读”的元素,这直指一个核心问题:当代艺术和所有以往任何时代的艺术一样,都需要大量的文本阅读和学习。
就像他早些年的《俱乐部》系列,源自他曾经做乐队的真实生活经历,他表现了诸多舞池、迪斯科厅的场景,还拍摄了迪斯科厅沉迷跳舞、陶醉于音乐中年轻人们,灯光目眩神迷,气氛迷幻又暧昧,似是一场永不愿醒来的梦。
为了做这个项目,陈维也做了大量的文本研究。
有一次在采访中他坦言为项目特别学习了 DISCO 的历史,包括背后复杂的社会文化和时代思潮,比如不同性向的人如何利用俱乐部输出自己的文化,这些文化又如何推进并刺激到别的领域,等等。
在不同的国家,同样“放松娱乐”的夜生活可能会呈现不同样态,也即这种“松弛”是被管控的。我们知道,人类进入现代社会以来,都市的生活、习俗以及社群、活动等行为都是被规训的。
即便如此,从某些意义上来说,夜晚的俱乐部依然成了很多人心中如同堡垒的象征。
但陈维却明确表示他的作品从来不聚焦在政治、经济的成败;在复杂的社会现实里,他希望更多地讨论我们之间的关系和在这里的状态。
他甚至联想到了这个项目内在的“悲剧性”:它是关于一种美感的质性,也是它引导了艺术家的这些创作——“在烟雾里,但又不知该向何处的那种感觉。聚会结束一哄而散,或者天快亮了,回到白天的世界。它们是关于虚构的抵达与无法抵达的现实。”
因此,我们如今看到西岸这次的项目 “Make me illusory” 中 “illusory” 之义,即便展览标题的灵感来源来自电影,但实质并不是凑时下虚拟现实的热点,更多是聚焦人的精神面貌、人与社群的关系,这也是陈维一直以来创作所关注的核心问题。
本次在西岸美术馆的项目之名来自于斯皮尔伯格的电影《人工智能》的片尾处智能机器小男孩不断重复的一句台词 “please make me real”。
在 2020 年疫情期间,很多项目和出行被取消,陈维在工作室的时间较以往更久,在筹备新的工作项目的同时也在进行关于虚拟网络互动的研究。
因此,对于新项目的名字,他脑海中第一个很自然的反应就是这句台词,而观照现实,艺术家认为可能 “Make me illusory” 更为适用。
展出作品大多来自疫情期间的创作,或者是终于有了大把时间将以往一直想做的议题给做了出来。
如置于展厅中央的《协奏曲/弹幕》就是艺术家对虚拟网络互动研究的一个阶段性思考成果。
如今我们习惯在追剧、直播中发即时弹幕或看弹幕,后来发展到各大社交平台的 Vlog 短视频都出现弹幕;不知不觉中,弹幕已成了视频的一部分,所以陈维认为我们可以把它看成是一种“陪伴”,也即一种虚拟的共在。
“但它是单向的飘向屏幕的边界,用户不用承担交流的压力,阅后即焚,消逝。我只是将这每一个消逝的语句转换成随机的音符,我们可以通过现场或美术馆网站,在任何地方输入弹幕,共同演奏一支未明的曲目在这个展览里。”陈维在接受Cc主义采访时如是说。
《Light me》受疫情因素影响更大。
足不出户的现实阻隔自然加速了网络上的生活和互动,文艺工作者和艺术家们需要更多可以在网上展现的工作,当然新的方式也必然伴随着人跟屏幕间更多的焦虑。
《Light me》这件作品可以视为陈维的焦虑产物,这个发光的窗口就是我们透过屏幕所看到的世界,艺术家用了一个类似 GIF 的方式来表现,这也是我们在互联网沟通中非常重要的一种语言。那么,我们通过社交网络窗口所看到的就是世界的真相吗?还是说无论怎样的媒介,我们所获取的信息依然是碎片化的?
现实因种种原因被阻隔后,每个人都成了一座孤岛——这似乎看起来有些心灵鸡汤,但也是无可奈何的现实。于是有了《岛屿(红)》这件作品。
《岛屿(红)》这件作品与隔离材料有关,它是一种一次性雕塑。这有点呼应《协奏曲/弹幕》的“阅后即焚”的理念。材料的易于获得,在非常时期显然是经济实惠的最佳选择,同时也轻易在人和人之间竖立屏障。
至于理想的岛屿?陈维则表示从来没有想过。
也是。
他一直都是很脚踏实地的工作方式,会先做大量资料整理工作和学习,然后出方案、高频率和团队还有主办方开会沟通,最后落地项目——整个过程听起来毫不浪漫。
陈维这两年来上海的次数越来越多,基本也都是来工作。他说上海给他的感觉很现实,“如果一定要说上海这座城市给了我什么灵感,也是因为它太现实。”
比起诗和远方,陈维确实对身边的人更感兴趣。
他一直生活在大城市,因此更懂得现代人热衷于喧嚣背后的孤独自我。甚至可以说,每一件作品都是他的“自传”。
对于场景布置,陈维亦是精心设计,也许可以抵抗现实的无聊与日复一日的消耗;也许可以在限定的时间和空间内做一回梦。
本次项目也依然是延续以往对城市的观察,同时由于是西岸美术馆基于国际新视野,深入参与本土艺术生态建设并与时代精神共振的先锋性项目,或许更能帮助大家,参与到整个艺术生产的过程中去。
而陈维,也通过现场展程表示出了对变化的敏锐捕捉:大家看起来越来越忙,但却也把越来越多的时间消耗于无意义的刷屏、浏览琐碎信息……
当我们以时间换空间的时候,这个空间究竟是 real 还是 illusory?
在陈维早些年的作品中,还有较多行为表演和影像的环节,现在的作品则更趋向于内敛和沉思的表达。
20 多岁时,关注的东西可能更多从自身出发,关注和自己有相同感受的人,和自己有呼应的事物,也容易停留在自身,所以,才会拍很多看起来不太常规的、在生活中看起来有些“荒诞”的表演。
当然,最初的问题始终都没能解决。
于是慢慢的,对自己的认知在作品中逐渐清晰,才知道如何去应对外面的世界,如何整理自己。然后,才可能退出来,看得更加清晰。
所以,不管是空间、物件还是舞台,归根结底都是人与这个世界的关系。因此可以说,这些年陈维的作品可能在表现形式和工作方式上会有所变化,但核心的东西一直都没有变——整理物件和道具,进行重新排演。
同时,陈维对人造光源的钟情也让人想到在美术馆造“小太阳”的 Olafur Eliasson,或是沉浸式艺术的先驱人物 James Turell,还有更早些时候的灯光画派(Light Art)。
在上世纪 60 年代,有一群人在想这么一个问题:街头的霓虹灯闪烁、迪厅的光怪陆离、嘉年华的张灯结彩……这些都是日常所见的灯光,但它们不能称作艺术——或者反过来说,为什么灯光会被称为艺术?
还有那句呐喊——“向我照射吧,骄傲的光,狂野的光,把我淹没。”包豪斯巨头、灯光艺术的奠基人拉兹洛·莫霍利-纳吉(László Moholy-Nagy)在 1917 年曾这样描述他对光的崇拜。
在陈维这里,光似乎摒除了激情和狂野的元素,成为一种沉淀而定格的光影,甚至是冥想性的——当然,我更愿意认为,除了光,更重要的是对“时间”的错置与重置,这或许正是陈维的用意和追求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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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周三,西岸美术馆与蓬皮杜中心五年展陈的首个联合策展项目——艺术家陈维全新个展 “Make me illusory” 即将开展。
作为国际文化交流深入至在地文化共建的一次前沿实践,相信一定能给你们带来全新的逛展体验,而 Cc 也借此机会,专程采访了艺术家陈维,希望能让大家更清晰了解,他和他的艺术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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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c:相比之前的创作主题,为何这次个展聚焦到虚拟社交呢?
陈维(下简称“W”):去年我在工作室筹备新的工作项目,这里头有很大一部分工作是关于虚拟网络互动的研究。因此,对于这句台词,我脑子里有一个很自然的反应,对于现在大多数的生活,可能 make me illusory 更为适用。
Cc:作为西岸美术馆与蓬皮杜中心五年展陈的首个联合策展项目,你会不会倍感压力,对此次展览又有什么期待呢?
W:没什么压力。这个展览的筹备在一年多前就展开了,和西岸美术馆和蓬皮杜,我们之间都有很多的线下和线上的讨论,在创作上也给到了我很大的支持,所以,只要按照计划去做就好了。
Cc:我们来聊聊《协奏曲/弹幕》这件作品吧,你将它置于展厅中央,这件作品有什么重要的意义吗?
W:这件作品如题所示是关于弹幕,这也是很多年前的一个想法,一直没有用机会实现。我平常看一些篮球比赛转播或视频节目的时候也会开弹幕,它有很强的视觉性,每个语句在画面之上飘过,成为视频的一部分。
Cc:疫情已经让世界停摆了两年,结合你的作品谈谈疫情对你的创作造成的影响吧?而作品《Light me》的灵感来源又是什么呢?
W:去年取消了一些展览和活动,工作室大部分时间都是我一个人,没什么旅行,所以我有大量的时间阅读和整理案头的工作。
另外,足不出户加速了网络上的生活和互动,我们需要更多可以在网上展现的工作,当然也伴随着跟屏幕间更多的焦虑。Light me 就是关于我们和这个发光窗口(世界)的合影,我用了一个类似 GIF 的方式来表现,这也是我们在互联网沟通中非常重要的一种语言。
Cc:我们了解到,你的创作始于 2001 年的乐队时期,此后创作形式从声音艺术、影像及装置艺术,发展到场景和多媒介装置结合的艺术。你的创作形式为何会发生这样的变化?在改变的过程中,都发生了哪些令你印象深刻的事呢?
W:每个时期的表达和需求的不同吧,我也比较善变,也一直在找一个自认为更有意思的事儿或工作方式。
做乐队的时候最深刻的事是,鼓手拿着我们的房租跑了,太难了。另外印象深刻的是做艺术很多年之后,一个策展人朋友同时给另外的策展人介绍几个艺术家,不论绘画还装置还是行为,介绍他们都是艺术家,轮到我,他说,他是拍照的。
Cc : 你的创作灵感通常是来源自?有过瓶颈期么?
W:灵感随时都可能有出现,但很多时候,它也不完全是靠谱的,或者说,怎么样才能真的抓住这些灵光。所以,我比较相信,工作是一个长期持续的过程,着急不得。只有这样,才不会依赖于片刻闪现的东西,才不会拒绝走入瓶颈,而且我们看到的瓶颈就真的是瓶颈吗。
Cc:你之前的一些作品和“城市”这一命题息息相关,曾在杭州生活过与正在北京生活着——这两个城市对你的创作有什么影响吗?
W:在杭州那时候,我也比较年轻,整个人也是飘着的,所以,那时候其实城市生活跟我的关系是比较疏离的。到北京之后,这儿像一个大农村,反而更贴近了,生活的变化也会推着我去面临和思考一些问题。这些影响其实在每个阶段的作品里都可以看得到。
Cc:哪些艺术家对你影响最大呢?
W:当年杭州的艺术家朋友对我影响最大,因为他们,我才会做艺术,并且知道在最开始怎么样去创作去表达。
Cc:结束学生生涯后,你时常会问自己:“你到底要在这个成年人的世界里做一个怎样的人?”现在,你会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呢?
W:现在我会告诉自己,不要着急去回答。
Cc:我们的读者想请教特别注重互动体验的你,如何才能避免无效逛展呢?
W:我不知道怎么避免,但我对于自己的展览我会做一些对于作品阅读上的设计,节奏是很重要的,还有我自己的感受,我自己是怎么样看展览的,我会把这些经验放到我的展览里。
Cc:每个人对艺术有着不同的理解,你觉得艺术是什么?
W:我记得很早以前假装聪明,说过比较偷懒的话,类似艺术是 x,任何定义对它来说都是不足的。说完,我对自己就很鄙视。但我确实总是对它开不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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