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02-06 16:07
张恩利，中国当代最杰出最重要的艺术家之一。上世纪90年代初，张恩利凭借一系列视觉风格极为野蛮、狂郁，甚至略带血腥味的人物肖像，赤裸裸将时代浪潮下的社会图景砸到人们面前；而当一切戏剧性从他笔下褪去，张恩利又开始将人们引向“日常”“物件”与“空间”。
11月6日，张恩利迄今为止规模最大、内容最为丰富的个展“会动的房间”正式进驻上海当代艺术博览馆（PSA），此次展览由知名策展人侯瀚如策划，不仅集中呈现了艺术家过往近30年艺术生涯各阶段的百余间绘画作品，更邀请艺术家根据展馆本身的建筑空间创作多件沉浸式绘画。一定程度上，那些由绘画构成的多重空间，以及被绘画重塑的既有空间，都在扰乱和打破展览的基本秩序，进而生成一种潜在的开放与动能。
如何做真正的“老虎”
展览筹备期间，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馆长龚彦女士邀请艺术家张恩利与策展人侯瀚如，共同举行了一次线上讨论，讨论范围从此次展览的名称、张恩利绘画中的社会性、中国性等问题，一直延伸至绘画展览本身之于艺术机构的意义与思考。这一讨论后来被重新剪辑，与韩博等艺术批评者的访谈融合在一起，作为展览的补充视频文献展出。
“面对张恩利这样一个已经非常著名的艺术家，你究竟应该把他处理得成就满满，还是让他做真正的老虎？”侯瀚如很直率地提出了这一颇为棘手的策展问题，而最终展览以建筑与艺术家本人的现场发挥为基础，选择抛弃传统线性梳理的呈现逻辑，转而将其盘互交错、始终不渝的创作之路，打散重组为多种不同类型的空间，并试图通过这样的方式调动观众的想象力，将一成不变的展览变成活的，具有潜能和主动性的场域。
对于张恩利本人而言，他也更加倾向于不以“回顾展”的概念来定义此次个展的性质。在他的理解中，绘画是对存在方式的一种构筑。因此，当许多信息、事件、经验叠加在一起时，绘画本身就会变得极为复杂，并且也随时需要对自我的整理和再发现。“所谓动就是在心理上对某种东西变化的一种无法把握”张恩利说。从这个意义上，他非常高兴展览也给予他本人一个机会，使得他绘画中原本已经成埃落定的部分，有了再一次被认识的可能。
平面与不同的房间
位于三楼的空间带有明显的追忆性。张恩利出生于吉林，1989年来到上海工作生活，其整个90年代的信息来源，都源于对生活近处各种小型社会中人的观察。展厅里看似凌乱地堆砌着在菜市场里卖肉的屠夫，留恋舞厅的青年男女，白色的马赛克墙、澡堂与泡澡的人、水桶与电线、衣架与塑料管……仿佛一切有关岁月与时间的碎片都装在这个超大的记忆迷宫中。而正如所有迷宫都暗藏秘径，在这一充满喧哗与骚动的空间内部也暗藏着一个核心，其种颇具隐喻意味地展示着一组自画像和另一组用肖像画法描绘的水桶。人与物，器与用，身体与头脑，内容与形式，都在这样特殊的对照中涌动着。
与三楼展厅的“满”相对应的是，五楼展厅被处理的更加“空”。管子与绳索成为了这里的主角。如果说，张恩利的早期绘画因充满了表现主义的张力而形成了某种固定的视觉符号，那么这个房间就在试图撕裂和打破两者之间的等同关系。在这里，张恩利不仅将“皮管”“铁丝”从具体的生活场景中抽离出来加以挖掘；将“线条”从众多的绘画元素中抽离出来加一锻造；更加重要的是这种挖掘与锻造不单单针对一个符号，而是同时指向每个人内心最细微的心理感受。
值得注意的是，在每个绘画构成的空间外，都会对应设置张恩利标志性的“空间绘画”，此次展览还将这种实践延续至展厅入口的玄关，以及五楼的延伸平台。张恩利对“空间”的探索始于2007年，最初的想法是试图将“绘画”打开，然而无论是在画中表现空间，还是用空间里的画来改变既有空间，张恩利始终立足于平面，以至于其所谓的“空间绘画”更像是用绘画占领空间，而非将绘画真正装置化。“我始终会回到平面上来”，这是张恩利对自我的总结也是对自我的要求。
房间也是一种肖像
张恩利从不认可“绘画已经走到头”的论调。事实上，他非常热衷于长久地坚持某件事，比如静物与肖像画。前者是其2000年左右就开始持续聚焦的主题，后者虽然在其早起绘画中其中涌现，但很快就从他的画面中应匿退场了。特别惊喜的是，在此次展出的最新作品中“肖像”又以全新表现方法再度回归。但这批以《外科医生》《企业家》《武士》命名的肖像画，都看不见人的脸，而是一种通过颜色堆叠起来的抽象，近乎潜意识的涂抹。
对此张恩利的解释是：“我在2000年之后画了大量的物体，这些物对我而言也是肖像，我也画了很多空的房间，它们也是肖像。我认为肖像不仅可以描绘一个人，它描绘的是社会的概念”。在某种角度上，这一由张恩利自身所提供的说法或许刚好能够贯通此次展览及其绘画发展道路中的许多重要关节。其实，“肖像”也好，“静物”也罢，它们都是一种“容器”，而最令张恩利捉摸不透的“容器”恐怕还是“人”，而他的绘画与表达就是在努力地把握这一载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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