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乙：在精神上还乡 | 凤凰艺术
2023-11-22 17:52

近日，艺术家丁乙个展“故乡与旅程”在宁波的华茂艺术教育博物馆与宁波美术馆对公众开放。此次展览由崔灿灿策展，以艺术家遍及全世界的足迹为线索，呈现其标志性的“十示”系列的代表作品和“星座”系列新作品。展览还将首次集中性陈列丁乙以纸为媒的艺术实验与实践，以及他在旅途中画下的犹如图像日志一般的“旅行笔记”。

文／于奇赫

故乡是一个人的出生地？还是一个人工作、生活过大半辈子的地方？

出生地虽然会给人打下一生的烙印，但是有些人还是会坚定地选择一个新的地方定居。德国著名教育哲学家奥托·弗雷德里希·博尔诺(Otto Friedrich Bollnow)曾表示，我们感觉像家的地方，才是我们身份认同的一部分。所以，故乡是一种人与土地、景观的联系，这种关系并不是天生的、固定不变的。

如今，数字技术与交通工具所带来的一种相对自由、灵活切换的游牧式生活被视为一种理想的生活。因此，在人口或因工作、或因休闲的流动中，“故乡”成为了一种乡土的、怀旧的意味。

对于艺术家丁乙来说，祖宅虽然早已在城市化的浪潮中消失的无影无踪，但是他还是能够根据记忆在故乡宁波找到一个大致的位置。就在10月21日，丁乙以“十示”的名义将上海和宁波再度连结，并通过多尺幅、材质的架上绘画，与首次对外展示的纸本作品来承载他对于旅行的思考和认识，用艺术个人的小历史勾勒出了艺术探索与社会变革的大历史。


#上海往返宁波

丁乙1962年生在上海，他的父亲是一个商店的经理，母亲则是幼儿园的老师。宁波是丁乙的故乡，丁乙还记得童年时候跟随父亲、从上海十六铺码头搭乘夜航船出发抵达宁波的经历。此外，丁乙的父亲将他寄养在宁波一段时间，这些残存的记忆构成了他对于父辈故乡的坐标。

宁波和上海有着很多相似之初，而前者则有着更悠久的对外贸易历史悠久。早在唐贞观十二年（638年），宁波的港口就有货物频繁进出的记载。到了北宋时期，当时的宁波被称为“明州”，设有对日本和高丽进行贸易的市舶司，而这一时期的上海则出现了朝廷榷酒的机构“上海务”。

本次展览的地点之一——宁波美术馆，则是由宁波轮船码头改建而成的，恰巧便是丁乙儿时数次抵达宁波的下船点。宁波轮船码头位于宁波外滩，而上海也有外滩，两个相同的文化坐标都见证了那段王朝时期被迫开埠通商的历史。虽然这座码头现在已经消失了，但是丁乙用自己长达三十余年的艺术生涯抵达了这里。

而本次展览的另一处地点——华茂艺术教育博物馆位于宁波的东钱湖畔，而这汪湖水则是浙江最大的淡水湖。丁乙在展览的开幕式中表示，自己在上中学的时候就在东钱湖中游泳。湖光山色依旧，曾经那个挥臂分水的少年已然成为了一位卓越的艺术家，永立艺术发展潮头。


#“星座”系列作品

宁波美术馆的展览分为“城市的足迹”与“星座与近作”两个板块，而后者聚焦丁乙在仰视视角之下关于精神性和宇宙星辰的探索，包含他为本次展览和故乡创作的全新作品“星座”系列。所谓绘画的风格，并没有完全束缚住这位喜欢思考的艺术家。

丁乙童年中几次深夜坐船航行于沪甬航线，天上的星在深沉的夜中闪烁；长大后的他将那时候的星空描绘为新作品“星座”系列。而这组作品正是艺术家长大后对于故乡的期待，正如丁乙所言是一种疏离，这种感觉就是人仰望星空时所流露的真实情感，以及所看到的色彩。

在丁乙的工作室中，笔者看到了一张A4纸，上面有丁乙对于作品《十示2023-11》图片的碳素笔注释：巨蟹座、大熊座、白羊座、印第安座……所以，“星座”系列上的星座图案，都是古希腊人在观测天空时的图案化记录。

而丁乙将这些星座以审美的意象进行了全新的组合，在视觉上看起来非常的和谐，正如罗马政治家、哲学家马尔库斯·图利乌斯·西塞罗（Marcus Tullius Cicero）所说：“故乡是人们感到舒适的地方。”

诚然，对于宁波所有片段式的回忆，以及对消逝的童年、祖宅以及人和事的情感，丁乙都化成了面向内心的“星座”系列。展览中，小幅的星座系类绘画仿佛悬浮在黑暗的弧形空间中，反射出隐隐的光亮。

可以说，丁乙的“星座”系列作品是一种他自己对于记忆中的故乡的感性书写，以此来达到艺术层面上的“精神上的还乡”。


#纸本引出的历史

在丁乙的艺术体系中，纸本虽然是先于架上绘画出现，但二者对艺术家来说有着同等重要的地位。华茂艺术教育博物馆的展览以“纸本的历史”和“旅行笔记”两个板块展开，笔者没有想到其中竟然存在如此多的意外。

丁乙以“B”作为纸本作品的序号前缀，从而区别其他媒介。相较于布面和木板，纸本在使用上更为便捷、轻盈与灵活；而经过了长时间的积累，也让观众看到了艺术家不一样的艺术实验，在一定程度上刷新了人们对于丁乙艺术面貌的认识。

在展览中，丁乙在2011年仿照中国传统册页的方式，制作了《几何方格》。其中，一个立方体引起了笔者的关注，这反映出丁乙的绘画实际上不止于二维平面，他也讨论了三维空间的展现，这也与他架上绘画反映出的多种视角进行了对应。

而另一种经过水洗后的“工字形”，则具有一种呼吸感，也让笔者联想起丁乙刚刚在深圳市当代艺术与城市规划馆闭幕个展“十示星系”中的《十示 2023-B2》，即艺术家早就对于若隐若现的留白进行了实验。

此外，展览中还展出了艺术家以往的工作随笔，也让人们看到了艺术家思维的时空留痕，例如丁乙在1991年1月17日写下这样的句子：“创作活动常常使我感受到疲倦与兴奋，两种截然相反的经历。我的工作一般都在晚餐以后开始，期间，很少有间断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像一个手术台前处于紧张和兴奋状态，不断地梳理、切割综合交错脉络的医生，来使画面趋向合理与完整。”


#阅读“旅行笔记”

人们总是在旅行之前充满期待，特别是一次跨文化的旅行。但旅行结束后，人们可能就忘记了旅行中遇到的人以及发生的事情，只有买回来但已经落灰的纪念品，或者味蕾上残存的食物记忆。

1993年，丁乙参加了威尼斯双年展（La Biennale di Venezia），这是他人生中的第一次国际旅行。那时这位来自中国的青年艺术家在意大利游历了三个月，之后认为自己以后的创作不能再按照西方形式主义的道路走向去，否则就会“撞车”并模糊自己的身份。

丁乙在旅行中始终带着纸和笔，将自己所建构的世界观化成“十示”的机构，以此来反思不同文明的文化特质及艺术思维。他将日后旅行的目的地定为“第三世界国家”，体验其他文明的独特性并寻找与中国之间的关联。

丁乙在2018年12月描绘的一张关于金边的“旅行笔记”，出现了很多不同于架上绘画的弧形，这些弧形相互交错、长短不一，但是细看实际上是扁且弧的“十示”。金边作为柬埔寨的首都，给丁乙带来了别样的的感觉，不禁令人也想去一探究竟。

笔者在2023年6月刚刚去过曼谷和清迈，所以看到丁乙笔下的绘画很有感受：曼谷的街头文化富有活力，而清迈则是休闲与安逸，都可以看到传统与现代的交织。

华茂艺术教育博物馆的展览“旅行笔记”板块围绕丁乙的旅行展开的，笔者在纸本作品中可以看到了丁乙“星座”系列作品的由来，那就是艺术家2023年3月14日在宁波、2023年3月20日在香港创作的纸本作品。

在丁乙的纸本作品中看到金字塔，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因为绘画的地点就在开罗。虽然不知道奥滕多夫是哪里，但是从作品中可以看到那是一个严谨、理性的地方，所以丁乙在纸上涂了厚重的黑色颜料，然后用针刺出了“十示”的轨迹； 同时奥滕多夫可能同时拥有疯狂、感性的气质，所以丁乙在纸上创作了肆意生长的“十示草”。

丁乙在试笔或者快速进行绘画时候，就会用十字草的方式；十字草作为一种笔触，让人看到了艺术家最为感性的一面。展览中也看到了丁乙的风景绘画，那是艺术家在2011年的时候陪女儿在加州参加夏令营，艺术家每天买菜烧饭等孩子回来，空下来了的时候描绘了院子里的景象。


宁波美术馆展出的架上作品，是人们熟悉但又新奇的作品；华茂艺术教育博物馆展出的纸本，是人们陌生但又欣喜的作品。似乎，前者是精神的故乡，而后者是精神的异乡，“星系”系列串联了二者。

从这个视角来看，丁乙的艺术实践反映出人不应该只局限于故乡，而应该发现不同于自身文化、充满不确定性的异乡。丁乙让自己的个展“故乡与旅程”来到了父辈生活的故乡，让自己的人生之旅行有了起点；而“十示”仍在远行，不断地编织一张试图覆盖世界的意义之网。

如果丁乙在小型纸本上的实验，会在某一天变为大型架上绘画，那么，丁乙以后会不会刺穿画布？会不会使用各种非常规的绘画材料和技法寻求突破？会不会使用弧线再次颠覆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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