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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逊:神话故事的虚构与当代艺术的现实 | FT中文网
2024-03-26 14:15

在其个展《消失的马戏团》中,孙逊运用娴熟的技法,在神话以及怪诞不经的画面中探索虚构与现实。

文丨FT中文网专栏作家 范庭略

油罐艺术中心的广场上空无一人,周末的下午总算有阳光可以晒在人们的脸上了。入口处放着空灵感的音乐,即将进入艺术中心的一瞬间,竟有些通往艺术圣殿的恍惚。

没有了穿着宽大西装套装的文艺青年,也没有背着小挎包的退休老人,一场期待已久的展览即将开始,我的内心略有激动。油罐艺术中心最重要也是最大的一个展馆,据他们工作人员称叫做二号馆,这里的展览总是精心安排的,无论是贾蔼力的巨幅油画,还是托马斯•豪斯雅戈的巨型雕塑,总之一个有着近乎无限透明的穹顶和足够高的挑空,一个艺术家要在这里彰显自己作品的一万吨气场,没有足够厚重的作品是根本镇不住这个曾经作为直升飞机储油罐的巨大空间。特别是在今天这个把一切都装进手机屏幕的时代,巨幅的作品除了带给观展者有强悍的视觉冲击力之外,艺术家的功底也会暴露无遗,即便今天还有很多艺术家继续使用幻灯投影的方式进行创作,但是那种站在起重机上绘画的艺术家,跟填补投影色块的艺术家基本上不可以同日而语。总之,在没有米开朗基罗的西斯汀教堂大厅的时代,大幅的作品本身就是一种挑战,无论是艺术形式本身还是艺术场馆本身。在这一点上,油罐艺术中心一直在将它特有的穹形屋顶运用到极致。

这次,是来自东北的艺术家孙逊的个展《消失的马戏团》。用油画材料而创作的全新动画短片《马戏团枭雄》,以及影片的创作原稿,还有目前他自己最大尺幅的12米油画作品,除了继续保持他的荒诞怪异风格之外,我非常期待再次可以感受到巨幅作品带来的震撼。毕竟这批来自凛冬之地的艺术家们,这几年无论是小说还是绘画作品,都给很多已经躺平的人民群众带来各种生猛海鲜的愉悦,那种撞击的快感已经让一大批评论在呼喊这是东北的文艺复兴现象。无论是双雪涛、班宇、郑执为代表的东北年轻作家,还是贾蔼力、孙逊为代表的东北年轻艺术家,他们作品中对于现实生活的观察以及黑土地上特有的政治波普艺术的感受都让我非常沉醉。

在观看新的作品之前,我甚至在网上找来孙逊之前跟Luise Guest的对话视频,非常有意思的是平头圆脸艺术家在进行英语对话时候的神态,让我想到了另外一位著名的电影导演王小帅,也许是因为带着眼镜的缘故,也许是两位说话时候那种真诚的态度,总是让我觉得似曾相似。澳洲著名的白兔收藏研究经理问的问题总是可以不经意的划到在社会主义初级阶段成长起来的艺术家敏感的触觉之上,而《时间间谍》还有《鲸邦实习共和国》的作品那些熟悉的画面场景,都会给中西方的观影者带入冷战的紧张气氛中。在众多熟悉的纸媒头版中飞翔的心脏、眼球以及耳朵,还有各种机械时代的金属轴承以及窥视瞥伯爱用的单筒望远镜,各种超现实的镜头穿插其间,甚至出现一双大手要把一座民国时期常见的洋房给搬起来,总之当穿着类似尊尼获加一样的礼帽男士在仔细端详着滚动地球的时候,远东以及冷战的词汇就好像沈志华先生的各种历史论述一样喷涌而出。

如果没有看过《鲸邦》的话,直接看《马戏团枭雄》依旧可以接受。但是在我看完《鲸邦》之后,我第一次看到《马戏团枭雄》的时候,依旧还可以保持着看《鲸邦》的那种兴奋。那种来自于童年或者成长所受到的传统教育,以及价值观形成之后的迷茫,甚至还有少年时期迷恋连环画的个人爱好,好像需要用这么多的养成来交换这两部动画短片的共情,而这种共情并不是因为东北这样的地域所造成的一种审美,而是因为那个时代对于整个教育体制的美学输出。

我甚至会想到小学的时候翻看那本淡绿色封面、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叶君健翻译的《安徒生童话》,毕竟当时看完《儿童时代》以及《少年文艺》或者《作文通讯》之后,再去阅读恐怖小说《豌豆公主》所带来的冲击是永生铭记的。那种在荒诞不经的背景之下,看到片中的动物有了人的行为以及思考能力的时候,人的荒诞才会让场景与行为变得合情合理。毕竟阅读《动物庄园》的时候,好像没有人会觉得后来再去阅读《一只特立独行的猪》会有什么障碍。道理都是相同的,抱怨却是各有各的不同,总之在动物身上找到人的特质,似乎也是艺术家们和广大人民群众无师自通的一种才华。

如果说片段可以透露什么,那就是非常适合一个人坐在巨大的屏幕上独自观赏。整个展厅是安静的,除了门口的保安以外,展厅空无一人,这个时候跟作品的交流是宝贵的。倒是这次的《马戏团枭雄》可以在苹果新出的那个昂贵的玩具里面观看,不过目前好像还没有普及,应该是一个数码时代互联网对艺术提升的技术手段。但是最近看完大片《沙丘2》的感受也应该是相通的,那就是越来越精美的视觉享受以及视听享受都会成为拉开内容的一道护城河。既然人类历史难得一遇的疫情时代,把电影搬回了电视屏幕,那么为什么高质量的视听盛宴不可以成为电影这样高级享受的区别手段呢?以后这样艺术家的高级作品就是应该在更高级的电影院里面出现,谁有可以说华特•迪斯尼不是一个好的艺术家呢?当孙逊在他的实践中把细致的工艺还有实验风格相结合,然后把素描、油画还有动画、装置等表现手法一股脑给融为一体的时候,无论是绘画、木刻还是中国传统水墨或者炭笔画,这些娴熟的肌肉记忆都会是一个新的定格动画的星星之火,在现实与奇幻的画像之中,中国的经典故事以及反乌托邦剧情将会是他特有的叙事风格,如果这个时候再做个现实版的工业风主题公园,在一片乐观向上的气氛中,谁说未来不可期呢?

在众多采访报道中,我试图寻找这位东北艺术家的成长轨迹,后来在商业赞助的案例中看到了国际奢侈品品牌对于中国艺术家的敏锐感知力。在瑞士爱彼表的委托项目中,可以看出艺术家用数以万计的椴木做成的版画构成了一部十分钟的动画电影,这种每秒15到18帧速度缓慢播放的影片,类似一部手摇无声电影的速度。看完整个视频,我倒是为国际品牌的自嘲所逗乐了,因为一把带着翅膀的飞行小提琴飞越了被各种被摇摇欲坠的塔楼包围的长城之后,降落在一个类似鬼屋的地方,然后才知道这是瑞士的爱彼博物馆,这样拥有自嘲心态的品牌是值得尊敬的。后来品牌的老总也解释了为什么喜欢孙逊的作品,因为他们觉得喜欢艺术家使用传统技术,例如水墨画和木刻,然后把它们转化为数字化的动画。孙逊正在用旧的东西来创新新的东西。

孙逊对于他在16岁从辽宁阜新搬到浙江杭州有一个非常生动的描述,就好像“在一天之内从朝鲜平壤运送到纽约”一样,在他2006年从中国美术学校毕业以后,电影很快就成为他探索时间和历史叙事如何塑造一个地方的身份等问题的首选媒介,于是他开始创作手绘动画,这是源于一个刚刚走向社会的大学生无力购买相机所造成的现实问题。但是通过解决问题的过程,他用几百张水墨画和木刻版画开始制作他的动画电影。他在毕业之后开设的动画工作室,成为了传统艺术表现手段、传统材料与新技术相结合的一种尝试。在《神话时代》中八个雕像排列有序,令人想起了中国皇家建筑屋顶山墙上的九只躺平的神兽的雕像,然后这些神兽都栖息在太祖伸出的手臂之上,这种熟悉而错乱的安排不仅令人会心一笑,毕竟都是在这片土地上面成长的一代人。

我在疫情期间某一年的西岸艺博会上看到高古轩展出的孙逊在隔离期间在报纸上画的水墨画作品展,那届展览最终是被迫提前结束的。但是孙逊可以在隔离期间坚持将他的想法在随手可得的材料上表现出来,用以纪念那个难忘的隔离时期,我后来仔细看看各种中国艺术家在疫情这一时期的作品,罗敏和张晓刚都把隔离期间的各种彷徨与无助用艺术的手段表现出来,这是值得记录的一个艺术历程。华特·迪士尼是二十世纪的三大重要艺术家之一,他是与沃霍尔和毕加索并列的。这是一种非常有趣的并列,当人们把最善意的微笑都给了艺术作品之后,为艺术而艺术,但有时也会为了政治而艺术,我觉得这就是这一代东北艺术家最为重要的地方。

公元1000年时期,范宽用巨幅的丝绸来描绘着社会巨变时期的山川大河。彼时人类各种历史事件包括宋朝与周边游牧民族争夺地盘的军事冲突,在壮丽景观的映照之下显得如此微不足道。自然世界不断提供更具能量的源泉还有各种躲避冲突的避难所,这种颂扬永恒自然的修复能力的虔诚作品,成为了中国知识分子的精神家园。一幅《溪山行者》将诗歌、哲学、灵性的概念与中国传统的艺术元素结合在一起,以历史尘埃的形式覆盖了各种转瞬即逝的王朝更迭,即使在今天依旧会让人们强烈感受到这种关于自然景观的描述,是人类精神存在一种的方式。而在艺术家孙逊的个展《消失的马戏团》中,艺术家的传统技法的娴熟运用,让我依旧可以在充满了欧洲传统神话味道的画面中感受到这一代年轻中国知识分子所受到的传统教育对他们的作品以及他们生活的影响,神话以及怪诞不经的画面在探索着历史是如何反映事实与虚构的反覆,而尘埃永远不会落定,共识也即将指日可待。但是,既然更好的还没有到来,所以它依然还是没有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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