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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逊的动物马戏团,住着荒诞而渺小的人们 | 时尚芭莎艺术
2024-10-11 15:34

孙逊调侃自己常被外界认为是“木刻艺术家”,他的作品常用完全手工的方式,在木板上刻出一帧帧的图案,印出画稿,再让画面“动起来”变成影像。

“每一帧独立出来,也都是一幅好画。” 在他和团队无数次的打磨下,影像是他最终表达的方式之一。

2019年,艺术家孙逊开始构思和创作他的首部长片动画《魔法星图》,一直做到了今天,2024年底终将完成。

这部影片讲述了一个男孩“小之”在6个不同虚构国度的奇幻旅程。故事剧情和创作媒介随着外部世界、他的个人生活在不断变动发展。他形容这部动画就是他的大学,他和作品一起野蛮成长。

《马戏团枭雄》,是《魔法星图》故事中的一部分 ,其影像和油画作品于2024年9月在颂艺术中心展出。

BAZAAR ART时尚芭莎艺术与孙逊对话,了解他近年来的创作历程。


1. 我的创作绝不落入窠臼

在新展开幕前一周拜访孙逊的工作室,目之所及,每个角落都被填充得满满当当,大量古代画集、版刻工具堆叠在台面。正想着他肯定不是个“J人”(MBTI十六人格里会把一切整理有序的那个性格),他走过来招呼起大家,还特别指了指墙上的画:“那是我女儿画的,她把我地方占了,她比我画得好!”孙逊身上有东北人自带的幽默和自来熟。

这次是孙逊久违地在北京做展览,新片《马戏团枭雄》——一部由1000来张油画作品做的动画短片,完全是第一次在北京展出。超爱画也超能画的孙逊,这次还把片名的五个大字做成了手工铭牌的样子,摒弃了传统的展签打印的做法,拿丙烯刷了一层又一层。

这次展览展出影片幕后的数张油画作品,它们既是动画的画稿,也是独立的绘画作品。他说过,自己“先是画画的,然后才是动画导演”。

展厅内最大尺幅的一张油画,5米高,12米长,而它在动画里也就是一瞬间的镜头。这样的创作方式注定将他和大众市场上叙事性较强的动画影片或商业动画影片严格区分开来。“小作坊来做一部电影,跟电影工业体系下面去做,肯定是不一样的。”

究竟是怎样的动力在支撑着他不计成本地做电影,而且是用木刻、用手画的笨办法?

“谈不上什么自律,呼吸需要自律吗?就是本能。”孙逊对抛来的问题总有尖锐的比喻,“如果说度假是要把我丢到东南亚小岛上去晒太阳,那我‘生不如死’。”

和孙逊聊天像一场信息密度极高的时空旅程:从猫头鹰到萨满,从当下的俄乌局势到禅宗与宋画。而且,他会时刻警惕于他人试图对他作出过于“陈词滥调”的评价,甚至对“艺术家”这三个字所代表的身份也不在乎。

他对自我阐释有着绝对的掌控,就像他的画,独立的、难以被归类、不落入窠臼。

从辽宁阜新走出的桀骜少年,如今已过四十岁,当被问起身上近些年最大的转变,他笑言“曾经谁都骂,现在已经三四年没有生过气了”。不过,那奔涌的表达欲还在流淌——他依然跟二十岁出头一样“只为自己创作”,保持着一天十几个小时的超高强度工作。

在做《马戏团枭雄》的时候,他几乎每天晚上都在画,有时候油画的墨迹干得慢,一直通宵画到第二天早上9点,回家睡一觉下午又回来。画画对他来说是修行,他从不觉得乏力。只要静下来,专注画画,他就可以持续创作。


2. 马戏团枭雄:一场油彩的视觉冒险

走进北京颂艺术中心的孙逊个展现场,C位大屏幕上放映的就是展题同名的短片《马戏团枭雄》,故事从一封悄然落下的信件开始。信使猫头鹰骤然出场的瞬间,它的周围围拢起一圈被缩小了的人类,衬托得猫头鹰足够庞大而威严。

仔细看猫头鹰的两只眼睛,一只睁一只闭。“哪怕关了灯,它也能感知到黑暗的那部分。”孙逊认为,“相比起猫头鹰,人却永远无法看到全部的真实。”因而,贯穿全片且出镜最多的猫头鹰,是一个仿佛能够洞察一切的全知全能的角色。而片名中“枭雄”的“枭”,原本就指猫头鹰。

随着影片发展,马戏团的动物逐次登场,大狗、蚊子、狐狸……每一个都被赋予了某种身份或神通。与那些造型夸张、举止越来越激烈的动物相对应,人在里面却显得越来越渺小,乃至荒诞。

其中有一幕,小丑在原地打转,身上的华服流光溢彩,那股不断加速的旋转力,仿佛能把屏幕外的观众吸入其中与他共舞。从一个个高潮中,影片中的人类行为与自然世界,界限越来越迷糊不清。

他说,画那么多动物,但终究讲的还是人。

只是对于故事,他不解释太多,还是希望每个人沉浸其中建立自己的感受,从隐喻中自己得到那份哲思。理解故事的线索,或许存在于反思自己身上的动物性与真正的你区别到底在哪里,或者是要尝试更换一个视角看待周遭的一切,神秘主义的、原始信仰的、反对人类为中心的。


3. 电影《魔法星图》就是我的大学

这次的《马戏团枭雄》,是孙逊首部长片动画巨制《魔法星图》的一部分。整部影片以绘画风格的变化而推进,结合木刻、当代绘画、波斯细密画、东方传统绘画等6种绘画语言风格,对应电影世界中6个不同的虚构国度的疆域文化。观众跟随电影主人公小男孩“小之”一起踏上这段波澜壮阔的奇幻旅程,历史与超现实交错,又杂糅着东北往事。而在这次展览中亮相的马戏团动物,与其中一个名为“鲸邦”的虚构国家相关。

这将会是一部完全用手画的方式来做的电影。1秒24帧,大概需要10-20张不等的画稿。如果按照120分钟片长算,就是上万张画稿的量。放眼如今AI辅助创作盛行的动画界,或者是传统的电影工业界,它都是十分特别的存在。

光是木刻部分,《魔法星图》螺刹国部分,孙逊就做了3年。因为是木刻版,也就是说,要一帧帧用刀刻出来,再印出画稿,再让它“动”起来变成影像。对于孙逊来说,在动画之前的是“绘画性”,要保证“每一帧独立出来,也都是一幅好画”。而组合成动画,这一切又绝不突兀。

对于用油画来做动画,孙逊称之为一场冒险,因为常规的油画墨迹干得太慢,而动画需要的画面数量又极大,要等油画干了之后才能进入下一步的扫描和拍照,时间上实在耽搁不起。

但好在前几年,艺术圈的活动节奏整个慢了下来,孙逊也不再像往年那样,展览一个接一个,便有了大把时间做这场冒险实验。为此,他几乎把市面上能找到的所有品牌的颜料都试了一遍,最后终于找到让大幅油画一晚上就能干的办法。

孙逊并非动画系或演戏出身,他自称“画画的野人”,他的父亲是名木匠,教他写字画画,给了他最早的艺术启蒙。现在工作室还有一处孙逊练字的自留地,随时拿起笔来就能写,哪怕接受采访也停不下来想写几笔。

而他工作室里挂着的“π格动画工作室”,也是自己手书、自己木刻的。在考了中国美院附中,连着上了美院大学之后,他经历了油画班、版画系,但因为那会儿新媒体刚开始,他总在那儿跟同学们一起玩摄像机各种设备,就这样打开了影像创作的大门。

“往简单说,无非就是电影是个框,你要往里面装什么,你如何装,你是丢进去还是轻轻放进去,或是从高处放进去。”在学生时代,他就模仿希区柯克拍了人生第一部短片。

2010年,30岁的孙逊凭借动画短片《21g》,成为了第一位入围“威尼斯电影节”的中国动画影片导演。他后来回忆做这部短片的4年,时长27分钟,也是一帧帧画出来,他在杭州闷头干了4年,因为内心对这件事的信念在,别的什么赚钱的活都推掉了。在这之后,他离开杭州,在北京租下一个工作室。

“过去做的一直是短片,这辈子我得干一个长片,不然我死了都后悔。”在2019年,40岁到来前,孙逊决定开始做电影《魔法星图》,一直做到了今天。

为了这部电影花掉的钱,他估计可能得有个小3000万了。“能挣回来吗?”他说,自己也没往那个方面想。赚了钱然后再投资,然后赚更多的钱,这是出于主流的世俗认知,如果以此类比,那么做电影,投资消费行为,也能当作“我在投资我自己,我就是我的藏家”。

他把《魔法星图》称为“我的大学”,他和作品一起在里面野蛮成长。


对话孙逊:创作如呼吸
1. 创作随世界的变化而变化

BA:这次在「颂艺术中心」举办的《马戏团枭雄》展览整体的叙事是怎样的?布展上有什么特别之处?
孙:这个展览采用三段式的结构,首先是引,其次是动,然后是跃,从平缓到剧烈。 

BA:做《马戏团枭雄》整个创作的阶段,每天画多长时间,还是跟以前一样连着干通宵到第二天早上吗?会觉得体力跟不上吗?
孙:画画是最好的休息,只要人可以静下来,专注进入一个事情,其实就是最好的休息。每天休息,当然体力充沛。

BA:现在回想起来七年前决定做《魔法星图》,那时候是怀着怎样的冲动与心境?为什么一定要做那件事?
孙:可能这就是命运吧,我其实也是通过这七年去寻找自己,从懵懂到相对的清晰,《魔法星图》就是我的学校,本硕连读正好七年,这期间不断地磨练自己,似乎离世界和生命的本质更近了一点儿。

BA:木刻、油画,之后,《魔法星图》还会用到什么样的新的方式?这个故事的结局,已经写好了吗?
孙:方式还会有更多,故事的结局会随着世界的变化而改变的。

BA:这个电影对您来说,意味着什么?
孙:这个电影与其说是我的一个作品,还不如说它是我的学校,上了七年的学,正好四年加三年毕业,我重新读了一遍大学,这个电影就是我的大学。

故事虽是七年前写的剧本,但是会一点点改,有很多我七年前的想法,和现在的想法也完全是判若两人了。那电影你说是不是我做的呢?你可以说是我做的,也可以说不是我做的。它实际上是我的整个人的变化,这七年对我的人生来讲是一个巨大的转折。

2. 我不定义自己,也不定义艺术

BA:您如何定义自己,是画画的,还是做电影的,还是其他什么定义自己的方式?
孙:我不定义自己,也不定义艺术,不定义电影,内心里肯定是这样的,但在具体的生活中,我既可以是画画的,也可以是做电影的,对方能理解我是什么,我就是什么。

BA:在决定要用手画的方式做电影的时候,预料到会投入那么多时间、精力,也许没有那么多回报吗,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要做?是热爱,还是这是人生中不可避免的一关挑战?
孙:到这个世界上来的一个目的,就是让一些不可能的事情变成可能,尤其是艺术家需要的。很重要的一点就是说99%的人都做的事情,你就不要去做;只要你一出手,就能被同行所理解的事情,你不要去做。

BA:您会有焦虑的时候吗?有没有想要终止的时候?
孙:好像是没有。也没办法终止,没办法改变,创作也要按照自然的发展状态来,就像你说长到某个岁数,突然想停止生长,这是不可能的,也是违背自然规律的。

BA:所以,是一个非常自律创作的人吗?
孙:这个东西就不需要自律。呼吸需要自律吗?呼吸不需要自律,是本能。

BA:您在很多地方都有过即兴创作的经历,比如画廊或者驻地期间。2022年在上海的20㎡不到的酒店房间创作,是不是最难忘的一次?
孙:当时我只有毛笔和墨汁,别的什么都没有,艺术家不能就这么被困住,我说得干点活。我的助理赵亮说要不画画,我说不行,画画太不极端,最后就是做动画,想办法固定机位,全用手机剪,两个人配合。

BA:和以前相比,现在还有什么改变吗?
孙:比如说我三五年都不生气了,你想让我生气是非常难的,我情绪的波动不会很大。以前我是脾气暴,被我骂的人太多了。我是中国美术学院附中毕业的,上大学就特别嚣张。

后来因为学宋画,我想把中国的宋画学明白,从苏轼入手,苏轼到的地方我都去;苏轼在那儿写过诗,我都得读,我都得悟。

一路走过来之后我就开始接触佛教,因为宋朝人全民皆禅,我想知道宋人在想什么,所以要了解禅宗,了解佛学。了解之后它先改变我这个人,然后我对画的理解又不一样。禅宗所说“心想事成,以心转境”,做起来是很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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