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约定采访的画廊,姚清妹的穿着是自己缝纫的一条褐色花纹裙子,领口上设计了对称的衣结,衬得她更加松弛率性。头发被她顺手扎起,高高的发髻,很有“侠气”。
她的艺术态度也是如此,自带一种自在又独特的反叛。
往返于中、法两国,姚清妹在不同的文化环境中,随时采拾艺术刺激和创作灵感。这种流动性更大、更加游牧的状态,才能满足她源源不断的好奇心。
采访时,上海香格纳画廊正展出她的作品《鼹鼠》部分内容。去年,姚清妹在国内举办首个美术馆个展“鼹鼠”,更多人认识到了这位青年艺术家。
她的履历丰富亮眼:法国第59届蒙鲁日沙龙评审团特奖、巴黎第68届青年艺术创作奖、亚洲文化协会的纽约驻留奖资助……但她的天赋和灵气并不来自传统的成功学范式。姚清妹赴法国求学并偶然考入法国美院,在踏上艺术创作旅程的那一刻,才恍然自己走上了生命的“正轨”。
对身体和行为表演,姚清妹有着自己的理解。她曾经也更多用文字书写进行自我抒发,后来她找到了身体这一更能引起强烈共鸣的载体,去观察、表达和对话。在她的作品里,原本训练有素的身体,可能在特定情境下变得松弛、脆弱,从而唤醒观众在端详作品时的思考。
1 艺术生活化
谈起自己初次接触艺术,姚清妹将回忆的镜头定格于小时候爱画画的自己。她坦言就像小孩子都喜欢涂鸦一样,很难说这跟艺术之间存在明确的必然联系。就像一开始她自己也囫囵艺术究竟是什么的问题,但却能够明确感知艺术是唯一一件她自己在做的时候,不会觉得特别费力和痛苦的事情。
姚清妹的大学专业并非艺术,尽管会看些相关书籍,但是具体系统性接触艺术是在她来到法国,意外考上美院之后,享受着越来越多样化的表达媒介和方式。她说,“在搞创作的时候,我获得的幸福感是最大的,那种开心是最强烈的。”
面对艺术和生活的关系,她表示自己很喜欢达达和激浪这种艺术和生活融合的态度。实际生活里,她的艺术创作和生活几乎也是不做区分的。在法国,她就住在自己的工作室里。上层是卧室,下层是工作空间,很多时候一睁眼,一抬脚,就可以立刻进入工作状态。
有时候姚清妹也会思考,生活是不是应该多一些普通人“通勤”的仪式感,比如,出去喝个咖啡或者逛一圈。但后来她发现这种“仪式感”,对她这种无时无刻都会有一些灵感和想法的人无法实现。因为创作本身就来源于生活,需要生活在一直在思考的过程中。
艺术也是目前为止,她所找到的,和世界发生联系唯一的一种方式。
2 用身体来讲故事
对此次“鼹鼠”展览来说,姚清妹作品给人最直观的印象在于,这里面并没有太多的文本语言,来自身体本身的呈现倒是让人印象非常深刻。
这种独特的表达风格,源于姚清妹自身对身体和行为表演的理解,她习惯于用身体讲故事。在她看来,语言和身体都可以作为表达的载体,尽管它们各自都存在特定的限制性,但身体的表达是影像的、动态的,虽然指向性有时不如语言直接,但是“人就是能够对他人的身体产生更为直接、强烈的共鸣。”
诚然,这种用身体讲故事的表达方式也经历过一些转变。在姚清妹早期的展演里,她更多是使用自己的身体来做呈现,后面则是邀请、融入了很多他人的身体。
这个转变的发生,来源于艺术家本身的视野和思辨力的拓宽。艺术家本身作为一个表演者呈现在镜头面前,都是有它独特含义的。艺术家用自己身体呈现出的状态,还是存在太多的限制。从外貌属性上,姚清妹的个人表演呈现,让观众直接联想到的是一个东亚裔女性的面孔。对观众接受和解读作品,很容易附加一种对身份的解读,这对她传达作品的意义有局限。
任何人的身体,一方面是一个普遍的身体,另一方面也都是独特的。所以邀请更多他人的身体进行故事的讲述和演绎,本身也是为了拓宽艺术的表达和理解的空间。
作为一个独特反叛,又永葆好奇心的艺术家,姚清妹总是对那些有特殊技巧、特殊能力的人非常感兴趣,这也是她的作品中总呈现出他人身体的原因之一。
3 “失效”而自由地创作
对姚清妹来说,筛选影像、行为表演作品中呈现出来的演员形象,同样也是她艺术创作的一部分。比如“爱的序曲”这件作品,她需要寻找到一位女歌唱家,这个演员身上具有所有她想要的符码,这时候她需要找的这位歌唱家的形象是非常清晰具体的。只需要找到这个人,再去实行她的“游戏规则”——她创造了一种情境让原来有效的符码失效了,观念自然就成立了。
但有的时候她的选择也很即兴,很有弹性。她在见到表演者的当下就有一种直觉,很兴奋、希望合作。这种决定通常比较贸然,有的时候也需要一些时间思考和磨合,甚至会怀疑自己的决定。
这时候,她会回顾最初见面时的情景,找到这个人最开始、最吸引她的部分究竟是什么。可能是某个舞者腿部韵律特别灵活、面部表情特别戏剧等等,然后让其在作品中去发挥、展现他本身特质的内容,最终丰富到创作中去。她说,“我还是属于直觉性比较强的人,因为我觉得真实的东西还是最打动人的,而不是让一个人刻意扮演另一个人。”艺术是一种表达,接收它的另外一端,是观众。一场完整的展览,观众的参与同样很重要。
对姚清妹而言,创作最终是要让观众提出问题的。她倾向于用一种没有那么直白的方式,轻盈、幽默地呈现一些问题的复杂性。艺术家离自己的艺术创作是最近的,一旦完成创作,将作品呈现在公共空间供人观看之后,从某种程度来说,作品已经与艺术家本身产生了距离。观众停留的时间有长有短,理解也各不相同。有的观众可能看到得更多,离艺术家本人的意图更近,这很值得开心的。有的观众基于自己的生活经验,能够看到一些艺术家看不到的东西,同样很让人惊喜。姚清妹希望自己的作品能够让观众共情、共鸣,这很重要。
Q1:您近期有什么展出计划吗?
我在巴黎的蓬皮杜艺术中心会有项目展出,“目:中国境象”展览汇集了21位中国新一代艺术家展出,我的作品《击剑-搏击的风景》是围绕在数字影像媒介与艺术而展开的创作。这个展出对我自己来说还是有重要意义的,毕竟我有很大一部分时间在法国,能够在这样的平台去呈现自己的创作,让作品被更多人看到,才有更多的机会去继续搞创作。此外,我在杭州天目里美术馆的艺术群展项目“浮声切响”,也是值得期待的一件事。
Q2:“鼹鼠”这个项目整体是一种交错、互文的迷宫设计,它一开始就是这个形态吗?
“鼹鼠”最开始的设计,真的是一个特别复杂的迷宫。如果完全按原初想法来实现,它可能会有很多死路。观众其至会困在里面,或是全程只看到一个作品,无法完成对多个章节的探索。但无奈美术馆出于对展览安全性的考虑,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最终反而没有完成呈现出这样的场景。
Q3:您觉得文本、身体、影像这些形式会给观众带来什么样不同的感受?
比如“鼹鼠”这个项目,呈现出的大多数影像都是没有文本的。但其实早期在隔离酒店的时候,我写了差不多五六千字的观察记录。最终没有放进去的原因一方面是,身体和影像已经把我希望表达的精神内核,以一种不那么直接、非说文解字式的方式表达出来。另一方面,在面对一幅没有文字的作品时,观众能够感受到一种更开放的状态,解读和互动的开放性也更高。看展的时候,他们不需要去阅读、学习和消化某种知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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