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9年9月我搭乘国际列车穿越贝加尔湖、西伯利亚、乌拉尔山脉，奔赴美丽的波罗的海海滨城市里加，参加第三届国际壁挂艺术研讨会暨驻地创作，历时三个月之久。长途跋涉，地理时空的大跨越促使我构思了作品《契》，于错动的方圆上设计了“天”、“人”、“地”三字，然后将每个字都切成两半，分别在中国杭州和拉脱维亚进行编织，期待分置两地完成的壁挂局部有朝一夕邂逅相遇、契合，共构一件完整的作品——天、人、地圆融。

在赴里加前，89年7月我曾写道：“博物馆艺术养育了许多伟大的艺术家，但博物馆艺术又成为许多天才僻静的归宿。博物馆墙面上静态的三维空间和一般公共环境设施中小空间的壁挂艺术形式，已不能满足许多壁挂艺术家创作的欲望，我希望摆脱架上艺术的羁绊，驰骋在更广阔的自由天地，实现时空大超越，并让空洞无物的一些艺术图式到社会生活里充盈起来。
往往一件作品一旦完成，它便走向终极，其容量被界定了，而艺术完成的过程则是生气勃勃的运动体，具有巨大的潜量和无限变化的可能，是一个巨大的艺术载体和历史载体、思想载体，时空因素于作品运动历程中可持续外延。壁挂《契》是我这方面探索的尝试。”

然而出乎意外的事情发生了，不久苏联解体，拉脱维亚独立了。我在拉脱维亚首都里加制作的另一半壁挂的返运如石沉大海，杳无音讯。起初我甚懊恼，作品《契》最终未能实现拼合计划。但后来仔细寻思，“天、人、地”三者合一其本身便是乌托邦的理想，但这理想生成的动力——我望眼欲穿的等待其实说明《契》的创作并没有因此终结而正延异着一种现在进行时，它继续度测着时间、地理、历史、社会的变化。而偶发事件增加了壁挂《契》的内蕴，化为纤维的长度、厚度和弹度、未知度。所以该作品是未完成的完成，完成的未完成。我终于了悟艺术创作“过程大于结果”。这种难能可贵的体会激发了我从展开蚕整个生命涅槃轮回的动体历程进行时空探索。

就粗略地统计，从1989-2020年，于三十一载春秋里，我养育和实验使用过的家蚕总量已超过100万条，倘若按每条蚕吐丝长1000m计，其连接起来总长度竟能绕地球30多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