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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和蝴蝶的故事

关于作品《阅读》 来源: 《倾向》2000年 总第13期 作者: 李山 2000

【编者按】几年前,李山进入了一个还不属于艺术家进入的世界:对生物遗传基因DNA信息链MRNA,进行阅读与研究,结果令他发现了上帝构造与延续生命的一把钥匙,即DNA是生命的本源,而MRNA则是生命的种类特征,生命的遗传信息,都经MRNA信息链上的密码子传递,这是生物学上的一个普通道理,然而对艺术家李山来说,这无疑敞开了一个新的世界。

他试图用不同的生命基因,来制造新品质的有生命的作品。于是就有了鱼和蝴蝶,这个在物种两极之间基因密码的误读与误传,这个人为的结果,产生了李山的作品。


1998年初,在纽约我做了一件关于生物的作品:《阅读》No. 98-1,在此之前,就这个主题我也曾做过一些作品,只不过这些作品是按照传统方法制作的,选择材料、确定语言、构建一个或平面或场景或演示的图式以此暗示我的文化意图。这是艺术家们一直延用的手法,无论是古人还是现代人,无论是平面作品还是装置行为作品。这种方法摆脱不掉对材料及语言的依赖,读者在阅读作品之前必须学会识字和熟悉语法,然后才能借助语言阅读。在这件作品中,我试图抛弃材料,拆除语言框架,直接制做生命,读者不需要翻开艺术指南便可以直接认识它。

为此我运用生物学技术从活体生命的基本物质蛋白质做起,我从鱼和蝴蝶卵细胞内各取出了一段DNA,打开DNA分子,将鱼的MRNA信息链上的密码子与蝴蝶的MRNA信息链上的密码子按偶数或奇数对调,核糖体跟往常一样延着MRNA链移动,但阅读到的信息已被改变,这样,一种携带我本人意图的蛋白质被合成,将合成新蛋白的DNA分子放回原处,十八天之后鱼的卵和蝴蝶的卵分别卵乳化出《阅读》作品中所出现的生物。

这件作品简单明了,没有以往的前卫作品所固有的诡秘特征。可能是因为它解除了对媒材的依附,只存在一个从生命到生命的单纯过程,历史思考、东西方差异、身份认同、遭遇经验等文化议题都与它无关,它仅有的背景可能就是生物遗传了。在这件赤裸裸不太雅观的作品前,许多朋友都要问这是什么?想表达什么?我只能一一回答这是我的艺术作品,一个生物,一个有别于其他生物的生物。

读者有可能想到“多利”。1997年,威尔穆特在英国克隆(复制)了一只羊,名叫多利,这是生物史上的重大事件,它将揭开生物历史新的一页,并将引发一场生物学革命,按道理人类应该热烈欢呼踊跃参与。然而相反,人类却迟疑起来、悲哀起来,上至总统下到平民百姓不停地呼嚎。显然人类误解了它,连威尔穆特本人也怀疑起来,急急忙忙声称克隆羊、克隆牛、克隆猪的目的是为了获取药物奶及心脏、肝脏、肺脏用以治疗人类疾病,延长人类寿命。如此美妙的生命刹那间变得残不忍睹。《阅读》的下场是否也会残不忍睹呢,那要看读者是不是也把它当作药品箱,从中能够获取医治社会疾瘤、东西方血脉阻塞及文化阳萎的良药。

读者可能习惯于将生物、人体及生命物质作为一种媒材来使用。通过触摸这些媒材来感知文化历史意义,可是《阅读》作品中的生物不是媒材,不是什么文化历史意义的载体。如果说它存在暗示的话,那生物本身就是我的暗示,《阅读》甚至不是一个文化样式,读者在《阅读》面前得改变一下传统习惯。

艺术是不是可以繁殖呢?《阅读》在制做过程中不停地跳动着,这就使它区别于以往任何艺术作品。很显然它是一个鲜活的生命,这个生命不是哲学家笔下的那些歪歪扭扭的文字,也不是艺术家头脑中的模模糊糊的意象,更确切地说它是一个生物,一个有血肉的生物,它具有一个生物应该具有的美丽和健康。这就使我想起了“多利”,“多利”的形象与母体一模一样,品性也十分像,能不能生育目前还不知道,至少老得很快。当然这还不是它的主要缺点。它的主要缺点是没有属于自己的生命及独立的品格,它是从母体上拷贝下来的,有先天不足的弱点,既便能够繁殖后代,也只属于亚生命一类,这就使它的灿烂形象变得有些灰暗。《阅读》的优势在于它从两个不属于同一物种的母体那里分别获取优秀部分来组装自己的形象,建树自己的品格,它有准自然属性,既可以在天上飞,又可以在水里游,它存在的唯一意义便是繁殖。  

我仍旧不喜欢《阅读》,这可能是因为它有一个遗传背景。在这个背景下它无法摆脱鱼和蝴蝶带给它的困扰。我可以将它的背景撤换,做法极其简单,在蛋白质合成之前,将DNA分子中的mRNA 信息链切除就可以了,这就使生命与母体彻底失去了联系。可以想象,一个生命体不受任何信息控制下所呈现的肆无忌惮的样式。这说明《阅读》的形象不是革命性的。它带有两个母体的鲜明的遗传特征,既像鱼又像蝴蝶,改良及优化的气味十分浓重。  

尽管《阅读》是生物界唯一的,尽管《阅读》放弃了文化历史意义,我还是有些遗憾。  

新的生物能否取代现有的陈旧的动物、植物、菌类及人类,得取决于人类本身,人类是否有这样的意愿。人类对“多利”的忧虑是因为“多利”意味着生物的退化。而对超智慧生物同样忧心忡忡,在这种背景下,期望人类从现有的生物地位上移动一下,接受一点生命等价及生物大同的思想。但是,发动一场不仅仅是针对其他生物 而主要针对人类自身的生物大革命似乎不太可能。  


作者简介:李山,1942年生于黑龙江。1968年上海戏剧学院毕业,后任教至今。1983年开始参与、策划上海的前卫艺术展。1993年与 1994年分别参加了第四十五届威尼斯双年展和第二十二届圣保罗双年展。为“后89”中国新艺术的代表画家之一。其作品广为世界各地的主要媒体、杂志介绍与报道。现居上海与纽约。


文章发表于《倾向》2000年 总第1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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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 SHAN 李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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