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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地理有关的一种实践

作者: 翁桢琪 二月,2010

早在大学之前便有了独立精神,开始自由创作,这在附中的同学少年中,是非常有决绝的,而唯艰正是这样生活的决定者。

事实上,对唯艰的最直觉的记忆依然停留在十年前的附中时代,在滨江,附中与浦沿镇之间的路边仍有农田,那时,除了之江花园的楼盘,还都是粗糙的民房,其中有一栋尤其粗糙的灰黄色的水泥房子,里面就住着刘唯艰,同住的还有孙逊。除了在一楼带考前班,楼上就是创作和睡觉的地方,肮脏不堪、拮据邋遢也是当时的“艺术正确(art right)” 的一种最基本状态。

大致而言,少年时代的决断必有所挣脱,也必有些具体的依托,只记得唯艰的画面里总是有模糊的人和血的形象,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苏丁。

然而,再一次看到刘唯艰的作品,反差之大,颇有错愕。那应该是在零七年左右,在北京看到了唯艰的画册,惊讶于血的形象的全然不见,画面冷峻、干净、清晰、隐然有事。建筑、公路透着强烈的水泥感。所绘之物虽然平常可见,但却给出了一种生硬,一种水泥裸露的苍白、断然、干涩、粗糙、稍带几分压迫的感受。

曾经不理解唯艰对待绘画的那种技术态度,要知道,唯艰本是学古典绘画的,可是,他画得太快了,他画得太直接了,不用走近画面,就会感到笔下的那种果决。

于是,那种建筑材料与混凝土的断然感到处都有,那种苍白的建筑,干涩的事物到处都有,面对唯艰的作品,有人想起了十年前杭州滨江的景貌,而事实上它们也许在湖南的乡村;有的人联想起他湖南老家的居处,但他们其实在中国任何一条公路沿途的任何一个地方。

于是,唯艰的态度,唯艰的作品,只不过首先提示着:水泥和水泥之混凝土感作为物类存在着,并且此物类四处存在。


***


在唯艰的画室,有一张大幅的中国地图,唯艰每个夏天的行走都是无路线的,看到的东西也是无差别的,只是疯狂地走,沿着国道公路,头顶着太阳暴烈的苍白。

原来血脉与公路同一了起来,这全然是一种个体的地理实验。不同于哥伦布探索发现式的行走,唯艰的行走倒像是徐霞客们沿着驿道,在文化的地理母体中的一次次的“再次”考证和巡游,在心理似熟之中寻证着某种现在的过去,略有不同的是,如今之现在,人事之变迁所牵涉山河之更迭,恰是我国城乡地理最惨烈动荡的世代。

“日月叠璧以垂天象,山川焕绮以铺地理,此盖道之文也”
“岂夫外饰,盖自然耳”

古道之文以自然现身,古之文心依托言辞而保留,然而古之自然,人事犹浅。

于是方才沉重,天道更迭,天道似远,如今的山川似已不堪焕绮,自然之功也假人世之大工业,而屡屡我们的目光仍不忍直面。对比古之山河风景,当代中国的土地之上,建筑杂乱,早已是山河破碎。如果我们带着人力尚且微薄时代的图像记忆,对观世界之图景,那么山河的确破碎不堪,那么,是否须重振河山?这种简单的颠倒和回溯从来就不是唯艰所意欲的。

于是,唯艰也与所谓的风景画家没有任何关系,他描绘的并不是风景,画面中令人印象深刻的青与白两色,正对应中国古代方位中的东与西。画者畛也,而事实上,他所面对的也恰是一幅可以正纬当代地理的整体图像。于是,倒是更像古代山水绘画之发生意义上的某一种重演。

“天地设位,易行其中”
“以图画非止艺行,成当与易象同体”
“且古人之作画也,非议案城域,辩方州,标城阜,划浸流,本乎形者融,灵而动变者心也”

唯艰所知道的是,我辈身处之河山原本是这动变破碎的河山,那种国家地理杂志上的风景照片,只是全力使之对面化的风景,因而不过是当代地理之局部,于是“纯粹”的自然河山本身被断然地框在画框之外,所辨识的永远是那种破碎的细部。那些“不自然”的地理零件,人的形象、动物的形象,农机具的形象,建筑材料的形象,都不过是此类地理构件之一。绘画原本图绘天地,品类群生,也恰恰是这些零件方才构成了当代天地群生的面貌,并昭示了一种天地大生之法象,而此天地之大生物类原本从人事之心力所生育、所交通。而在此物类已然,不免天地衰微,群生卑位。

“没有一个完整的地理区域小于或大于整个地球表面”。

于是,在这种直接和断然中,唯艰所描绘之物,不正是通达了当代地理的本质,并且涉及到当代世界体系的某一个中枢吗,工业革命之后,英国近代地理学鼻祖麦金德曾建议地理学的主要职能是探索人类在社会中的相互作用,以及在局部发生变化的环境中的相互作用,那种粗砺的地理零件的反复出现,描绘的不恰恰是被日常见识所忽略的“核心地带”吗。


***


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叙事感,或者更准确的说,有事感贯穿了唯艰的画作,冷静的画面中总有着一种紧张,不同于图片摄影中的关键性瞬间,这种有事感来自于一个时期大量的电影阅读经验。然而,现在他却要去除这样的叙事感,就像当初之画面与苏丁的退却,现在,叙事张力也退却了。接下来,唯艰将目光落在“房子”上,因为在肆意的行走中,唯艰原已知道,那种断然之物,业已是人类所居之枢纽,建筑以水泥物类为体,水泥物类以建筑为用,而人类建筑以为居,那么既然天地间之事有此般事物为证,又何须再去表达那种人事中种种戏剧张力?

于是,唯艰开始进一步去除一些感知的中介,格物致知。

于是,从前画面中令人印象深刻的血感步步隐匿,而渐渐在冷峻和阴沉的视相之中,所积成的已是血与地的混凝。而目光退回到建筑,退回到房子,如今这些“不自然”的居所难道不是天地运转的自然而然之物吗?

而事实上,唯艰所操持的,也越来越近于那种淡然居游的古典态度。

于是观物取象,格居所,致生存,唯艰已然直觉到,天人之心兴许恰暗含此物类之中。

唯艰的实践不仅渐近于建立一种独到的地理图志系统,也几乎描绘着我辈身处之世界的一种全貌。

由此可见,作为青年艺术家,唯艰的判断依然是果决的,而唯艰的触感则是合此世界的一种本质。


                                                                                
翁桢琪
一零年初春于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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