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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晓云访谈

采访: 摄影之声|陈含瑜 四月,2013

Q 请问你是怎么开始从事摄影创作的呢?早期你做了非常多录像,也有绘画和装置,你怎么看这些媒材的创作呢?之后为何转向静态摄影?在什么样的创作里你会选择摄影呢?

A 最早我是拍摄一些录像的剧照,在挑选自己拍摄的剧照的过程中我开始考虑摄影和图像关系的问题,然后就很认真的开始从事一些摄影创作。对我来说摄影录像绘画装置或者别的艺术媒介都是我统一的关于艺术的知识形式。虽然它们有属于它们特定的问题和形态,但这其实更加给我提供了考虑一个问题的几种角度。摄影的时间性和空间性很特别,并且它的叙述性是最接近某个想法的起点的,当我头脑中一个图像或画面不再移动不再说话不能再物质了不能更空间了不能更......它卡在那里了,那对我来说它可能就是我准备摄影的状态。

Q 剧照拍摄是工作上的需要吗?摄影是毕业之后才学的吗? (可以的话,希望能说说你的个人学习至创作的经历,以及往后是不是会持续专注摄影呢?)

A 剧照拍摄是个工作习惯,因为早期录像的像素很低很难从720X576像素的影像中截取适合传播和印刷的图像,但是慢慢的我开始有意拍摄和录像画面不一样的图像,因为录像拍摄的现场会有很多奇怪的可能。摄影技术本身门槛并不高,没有特意或者专门去学,喜欢的话自然而然就会了。我个人学习和创作的经历没有特别特殊的过程,和周围的艺术家朋友的学习创作经历都差不多,没有特别神奇或者特别戏剧性的特别仙人指路特别晴空霹雳柳暗花明的过程。摄影是我主动的一个创作选择,我会持续摄影创作。

Q 「《坠枯录》注」这个作品中单张的作品名称都很长,是因为模拟文集的原因吗?或是其它原因?因为我注意到在你的其他作品中(包括绘画)都有名称很长的例子。你是怎么看待「作品名称」与你的作品本身之间的关系/互动呢?
确实有模拟文集的原因,我也是把这些名字当成那个虚拟的文集中的某些文字片段,有时候我做完作品觉得给作品命名的过程是很困难的,因为突然觉得它不属于我,所以名字取得普遍长一点说明我想挽留怕失去,这当然是个抒情的说法。一些作品名完全和作品没有关系因为作品本身的图像已经太明确了,起个名字要避免和图像本身伤和气,这样的名字的意思就是一串编号,大多少时候做完一件作品,我会重新审视它,因为创作过程的偶然性会让我对一件作品有很多图像之外的感受,有的是想去确认有些是想模糊,一个作品的作品名就是稀释或者浓缩的过程,有时候我是先有了个很噱头的一长串语义含混复杂的名字才考虑做个什么样的作品,在这个过程中不是脑海中的图像在刺激我去延伸创作的过程,而是词语本身咀嚼出的一些看似无关的潜在的关于图像的想象,在这个时候作品的名字就是一句关于这个作品的咒语。

Q 「《坠枯录》注」和先前的作品(翠玉录)这两件作品都与文学(无论是真实或是虚构)相关,作品也有诗的气氛,可以谈谈你的作品中影像与文学之间的连结和互动吗?

A 我在我的作品中大量使用文字是我觉得文字的绝对抽象可以给我带来一些不一样的角度,文字的叙述性和影像的具体图像之间的关联,这是我理解影像抽象性的一种方式,有时候我希望我拿着照相机或者摄像机或者别的什么是在做一种文学创作。一种区别于观看的阅读的影像。但是艺术作品中的诗性其实并不是模拟文学性或者诗歌性,诗性不仅仅是诗歌性,图像中的诗性其实是一种身体感受,,是我被图像直接激发的一种身体反应,停留在视网膜上的颗粒。

Q 你所虚构出的《坠枯录》是什么样的一本书呢?它有明确的形式(小说、散文或诗),或者是主题上明确,但是形式模糊的呢?这本书在你心中建构完成到什么程度,然后再以影像做「注」?

A 《坠枯录》是基于我看过的大多数中国古代文集大多数具有的气质:不安焦虑;因物像形;以景抒情;以物抒怀;微观而琐碎;宏观而空洞;事实上《坠枯录》是个模板,一个杂物间,什么都可以往里放,散点式的没有核心,碎片交织。这本虚拟的书只有一个书名,没有开始,肯定也不会有完成。在最初我给自己这批创作加上这个结构后,我设想过一些可能,比如我真的写一本这样的书,比如我只通过文字来描写我将要拍摄的最后完全不去拍的照片是什么样,具体的细节。我可能过段时间真的会去写这样一些文字,我希望最后这本《坠枯录》是本写我还没有拍的那些照片的书。描述那将是些什么样的照片。这样的重叠叙述我觉得也许会很有趣。就当什么都发生了,或者就当什么也没发生。
  
Q 「因物象形、以景抒情」这样的气质令我想到你原先学的是国画吗?这与你的创作有什么影响吗?你的照片,若说到古代文集的特质会令我想到像诗经或楚辞那类的吗?

A 我大学的专业是中国画人物专业,我对传统文化比较着迷,但我没有古今中外的隔阂,我是在我是个容器的原则上理解和接受各种知识门类,个人理解古,今,中,外,都是相类相通的,强调某种文化背景的特殊性其实本身是对这个文化背景的庸俗化。我说的文集是泛指,当然也包括你说的诗经和楚辞但更象唐宋以来的诗词作者的个人文集。

Q 影像作为虚构文学的注、作品名称又再次为影像作注,注解对你来说的意义是什么呢?最后的作品名称所呈现出的文字与最初的虚构文学之间的差异是什么?意即,你的注解是往什么方向去行进的,是否有可能继续再为作品名称作注呢?

A 这样的注解过程对我来说就象是在黑屋子里写生,你想象那些看不到的东西,你画你看不到的笔触,你调整你看不到的每一组关系。所以最后的作品名称所呈现出的文字与最初的虚构文学之间的差异是不可能知道的,也不存在。事实上它们是各自独立的事情发生在虚拟的联系里,其实这种描述就是创作本身。


Q 我很好奇你的照片拍摄的过程,像是「《坠枯录》注」这样的作品,里面有许多「道具/物件」,像是树枝、椅子、蛋糕等,里面的人与物都有很强的戏剧性,这些东西和被摄者是怎么互动的呢? (是你构想好一个静止的画面,再于拍摄时调整?还是这是一段动态表演或活动,中间有一些你和他们的互动或是即兴的成份呢?) 另外像是,这些人的服装等细节也是你决定的吗?

A 一般我脑子里先有一个模糊的画面,然后我去满足它,这个过程会有很多别的新的可能重新选择,甚至原来脑子里模糊的画面彻底消失了,这个过程有很多时候很沮丧,因为我拿个网看到水里的鱼最后却啥也没捞上来,关于道具物件,大多数时候我没有特别强烈的要求,事实上如果特别严格的要求也可以,但是那特别的消耗摄影的乐趣,我没有特别强迫我一张照片是必须的,一个道具是必须的,一个场景必须是唯一的,我选择的物体和道具都是我生活中顺手能找到的。并且最好不要太刻意去确定一个物体,一个环境,严格来说每一个物体之间都有错综复杂的关系,物和物之间的关系是很情绪化的。它们要么是在拟人化的情境下对话要么是非人的状态下有机。

Q 你的作品中常使用物件/符号/象征,这在「《坠枯录》注」尤其明显,而且这些物件都是日常生活中熟悉的,可是在你的作品里却有些距离和陌生,为什么会想要运用物件来创作,这样的创作方式又是怎么开始呢?

A 有时候我觉得物体本来没有象征的,关于某个物体的象征是和使用习惯关联的,这是强加上去的,我很少拍摄人和人我总觉得对我来说当2个以上静态的人出现在我的镜头里时我会很难堪,因为人是个被使用得太频繁的物体,你几乎不能再说什么了。所以我基本上是把人当道具用,把道具当物体用。我也不是说我拍摄物体安排道具之间的关系是希望它们说话,那太矫情,我就觉得它们待在那什么也说不出来,挺道德的。

Q (续)「《坠枯录》注」中有许多物件的组合和对话,对你来说,如何组织和选择这些物件,像是为什么选择了枯枝作主轴呢?其他的物件是否有尝试过其他的组合(选角)呢?

A 组织和搭配这些物件我也想过一些逻辑,最后发现要不太唯美要不太象征要不太有意味,最后我想既然我是在支配那我就要有支配的姿态,能粗暴就粗暴不多想太多,抓把树枝插进蛋糕插下去是啥样就啥样,包括树枝,我工作室院子里有很多树,冬天掉了很多树枝,这是我最方便能得到的物件。我收拢起几捆树枝到了工作室,然后我就觉得我要拍,然后我就给自己找理由,然后就会觉得理由如下:世界上没有一根树枝是丑的,没有一根树枝是完全一样的,活着的树和枯坠的树枝一样有生命的美感,每一根树枝都具有高度的完整性,不管它是在树上还是在地下。树枝的文化象征,树枝的社会学象征,树枝的生理性,等等等等,如果想胡扯可以扯很多很多。所以,选择什么都有必然性,这些必然性之间没有可比性。

Q 非常有趣的回答。我时常好奇对创作者来说决定开始行动的关键是什么,在你把树枝带回工作室时没有去给自己一个「完整的」理由,所以是不是在看到这些树枝的时候,它们「本身的样子」有什么吸引你的地方呢?除了枯枝外,也有其他像这样被你带回去拍摄的物品吗?

A 每个艺术家都有自己的创作节奏,对我来说某个最后时间点就是我开始行动的关键,平时脑海中会盘旋各种各样的小把戏小主意小感觉,有时候会产生了就去实现它,更多的时候是必须有个开始了,然后就开始了。我这么说感觉好像特别有偶然性,其实没有什么偶然性,都是某种形式的准备,单项创作还比较好处理,一组创作的时候往往是一串东西基本在脑子里有了某种潜在的逻辑。就象上面说的树枝,也没有必要必须是树枝,但是偶然是树枝了就可以按照树枝形成它的逻辑,因为创作的过程是可以调整的,我没有必须是什么和不是什么的义务。也许树枝拍拍,拍不下去了,那就再拍别的,我们大多数拍摄的东西都是失败的,无效的,没有意义的,包括我也不能肯定我这批照片有没有存在的必要,一想到全世界每个小时有几百万人拍摄了几千万甚至更多的照片,那么你或者我拍摄的这些照片真的特别有意思吗?这其实也是我从事摄影最让我觉得刺激的事情,从事业的角度,你和上亿的具有拍摄功能的人群一起竞争对图像的占有。

Q (续)在这些物件中,人体的出现其实也像是物件之一,你怎么看人和物在画面中的角色呢?

A 当有人在我的摄影中出现时我尽量脱光他们,这样不是为有情色意味或者为了更生理,而是我觉得让他们穿什么都让我头疼,都太具象,一个穿着各种符号的人出现在镜头里我就完全控制不了我想拍什么了,对我来说穿上衣服的都是具体的人没穿的就是人抽象的人,一个脱离了身份文化意识形态和各种趣味的人,我对拍某个特别有意义的人没有兴趣,把某个具体的人拍得特别有意义也没有勇气。有这样的前提,一个人和一个物体之间发生任何事都是特别真诚的。

Q 不想要把人拍得太具体,以及把人当做道具来拍摄,在看你的照片时,确实感觉到像是道具一样,有点不可思议的感觉,你拍的对象十分具体,但呈现出的却是抽象的,这样的表现似乎特别吸引你,是不是可以多说些这个部分呢?

A 目前为止我大多数是这样惰性的处理摄影中出现的人物形象,虽然也有一些我是极端化的处理表情,但是主要的理解是一样的,我很难把人本身在摄影中理解成一个微妙的特殊化的瞬间,人的模样,轮廓;气质;肢体语言;服装;成长背景;五官表情等等一系列的某个人所携带的特质是特别的容易被感知,也就是说:人最会欣赏人,人对人最敏感,比如说某个人的眼睛很大但是这个被认为的大眼睛也就比普通的小眼睛大1厘米,但是大家都能明显感觉到,但是谁能在自然界其它物体上轻易区分这1厘米呢。所以人对人的感知的习惯性是我前面这些创作需要避免的问题,我不希望观众去参照一个具体的人来理解一个摄影中的人,这是我理解的我摄影中人的抽象。我接下来的创作可能会更多的拍摄人的情绪表情姿态等等“某个人”的特质,但是也是基于我以上的理解的不同运用。另外“某个人”和“某一群人”又是另外的理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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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EN XIAOYUN 陈晓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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