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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家刘晓辉:用最费劲的“笨功夫”逆向而行

来源: 第一财经 作者: 钱梦妮 2018-03-10

一百多年前摄影术诞生,从此绘画的命运就被改变了。复制功能大大弱化,“画得像”这个枷锁被打开,画家们开始争奇斗艳,涌现了印象派、抽象派、立体主义、极简主义、激浪派、超现实主义……所有这些都折腾完了,21世纪的画家还能干些什么?

中国的油画家从上世纪80年代起逐渐补上西方现代艺术史,90年代出现了一批以历史政治为主题的画作,以超高拍卖价闻名。在那之后,新一辈的画家似乎终于可以抛开社会和历史,抛开人群和集体,专心寻找只属于自己的绘画表达。

多位出生于70年代的画家在近十年内脱颖而出。他们在人生步入中年的这段时间,慢慢摸索出最擅长的绘画方式,沉淀了将会长久探索的主题。当代艺术手段千奇百怪,这些人还固守在画架前,他们只跟自己搏斗。

三年前,策展人贺婧走进刘晓辉的画室,看到满满一屋子女人背影的画像,惊呆了。一两米宽的大画就有12幅,更不用提那些小的。虽然画面上的人物略有差别,乍看几乎一模一样。

“每天待在这里画画好像特别恐怖,她一度怀疑我是不是疯了。”43岁的刘晓辉坐在沙发里回忆。

这个背影是谁?为什么要反复画她?在那次展览上,人们纷纷被画廊里十来个女人背影勾起了强烈的好奇心。这个“背影”系列那么简单,观众几乎一眼就可以看到表面所有的信息,可是这无尽的重复和略微的变化又令人无法看透,充满谜团。

有评论说,这些作品表现了女性的精神世界,宁静如大海。可是刘晓辉直到听别人说起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个背影这么重要啊”。当初他只不过是在台湾旅行的时候,偶尔看到电视里正在播放日本导演小津安二郎的电影《秋刀鱼之味》,出现了这样一个画面。从小在传统美术教育环境中长大的他下意识地捕捉人体形象,回家后速写,三张、五张,陆续就摆满了一屋。

“这个动作挺难表现的,我喜欢一切画起来费劲的动作。”刘晓辉说,“人生就挺费劲的。”他的每幅画都花费了大量的精力和时间。这种好像属于上个世纪的“匠人精神”,说得好听一点叫“判断式绘画”,作画过程充满理性、调节、判断、改变;但说得难听一点就是“笨功夫”,“这是好词哎!”他喜欢大家夸他笨。

35岁后晚熟

1975年刘晓辉出生在山东烟台。在海边小城,他度过了跟多数人没什么两样的童年。15岁搬到北京,考进中央美术学院附中。父亲和姐姐都是职业画家,所以他很自然地上了美院。

90年代末期是国内画廊拍卖行体系开始蓬勃生长的前夜。大学毕业后,刘晓辉为了找一份工作维持生计,应聘到《北京青年周刊》做平面设计。几年下来,他陆续接触到社会新闻、财经、时尚等各行各业的信息。然后他考了研究生,出国交流,留校当老师,才又回到埋头画画的生活里去。

很难说这段曲折往复的经历对他现在的画画产生了怎样的影响,但他总是强调自己是晚熟的,“一个画家不需要花这么长时间学习,画画的逻辑性很强,要求天赋也不需要特别高,好画家很快就能画出厉害的作品。”他说。

正统美术教育体制需要一种可以量化的标准,“画得像”、“基本功”都是普遍认同的真理。刘晓辉很早就熟悉古今中外经典流派理论和作品,中画的“谢赫六法”“应物象形”,西画的透视、比例、构图、颜色关系。可这些都只训练出专业的眼睛和手,没有到达大脑皮层。没人告诉他,画画是为了表达自我。

35岁之后,刘晓辉才真正开始跟自己的经验、局限作斗争,他想通过不断修改和调整的办法,以身体劳作在画面中探索出与以往都不相同、只属于他一个人的绘画道路。

平时除了在中央美术学院壁画系代几节课,其他时间他一概都是早出晚归,在画室画画,没有假期和周末,很少出差,也不爱旅行,每天闭门造车,自己跟自己搏斗。

“背影”系列同时有十几张画摆出来,他不断地审视、改动,画好的作品可能改天就被全部覆盖重画了。有时候是细节的尝试,胳膊往左边一点,色彩灰度调高一点;有时候是整体结构的变更——他打了个比方,好像给人做手术,缝合之后晚上回去想想里面有逻辑问题,第二天果断再次打开身体重新做。

所以在他的画中,那不断改动而留下的斑驳痕迹,画太多遍而导致画布表层如丘陵般疙疙瘩瘩、凹凸不平,都会藏身于看似清晰简单的图像背后,向观众暗示画家真实创作过程中的游移不定。

用身体踏实地画画

在“背影”系列展出的同时,刘晓辉开始画新作品了。

这次他依然不知道要画什么,头脑一片空白。在空白中,他的眼睛捕捉到桌上的画册,封面印着他在研究生期间用马克笔画的连环画:开头五帧是模特横卧在那摆姿势,以供美院学生写生,然后两帧是模特结束工作穿衣服,接着她背上包,坐公共汽车,去打小时工擦地。

当时刘晓辉厌倦了画一成不变的人体画像,想要延展出画室之外的东西。结果这表现模特一天生活的连环画倒是颇受老师、同学的好评。但模特站在那里穿裤子的动作看起来有点不寻常,一条腿立着,另一条蜷缩起来,旁边应该有面镜子,画家添了个框框,几次涂抹之后,已经无法判断这到底是两个人还是一个人和镜面反射,这个动作到底是穿裤子还是脱裤子,行为是开始了还是结束了。所有的不确定、左右摇摆、举棋不定,都深深地吸引了刘晓辉。

这就是最近刚刚在香格纳北京展出的“两个动作”系列。

那些画大大小小,图像比上次的女人背影要复杂些:一个人弯腰蜷缩起一条腿,有时是一个镜面反射,有时是两个镜面,有时画面周围出现了鲜亮的纯黄色块,有时又出现圆形、三角形的蓝绿色障碍物。还有的人物动作夸张变形,看起来更像在舞蹈。

那些人体动作之外的线条、色块,像是会自由生长的细菌,逐渐从他那克制的画面中蔓延开来,让平面图像变成了团块空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画,就试试看。”他说。

刘晓辉从小到大把东西方古今大师喜欢了一圈儿,现在倒觉得他们都跟自己没什么关系了。绘画发展到今天,艺术家很难再创出一套全新的视觉语言,干脆抛开艺术史,抛开审美,把画画变成一件踏踏实实的事儿。他早上起床就去画室,拿起画笔开始一天的劳作,不断烧脑,就是为了寻找某种可靠和真实。

不过,他很快又否定了“真实”这个词语,实际上也没有绝对的真实,有的只是一种画面上的左右关系,可以试试,但永远都触碰不到。“艺术永远会与你保持着一个固定的距离,你往前它也往前。画画这个行为动作本身就很重要,我需要用身体去做这件事,就像是那些苦修的僧人。”他说。

铁墙背后也有路

有评论认为,刘晓辉正走在一条“对”的道路上。他没有跟随潮流,没有耍小聪明,而是逆向前进。用油画诞生起、画家就掌握了的方法,苦苦地雕琢、搭建、尝试和改造。

他也不关心审美,他引用康德的名言来回答,艺术与审美无关,只与崇高有关,因为审美总是具有社会阶级属性,大众与精英、文艺青年与公司白领就有天然的不同。2015年的“背影”系列运用大量灰度比较高的色彩,吸引了一部分人群的喜爱,2018年的“两个动作”系列便故意抛弃灰度,尽量使用原色。

刘晓辉想要说明,因为表面审美而造成“优雅”、“宁静”的误解,其实背后应是“谜团”与“磨砺”。

“我以前可傻了,觉得印在书上的都是真理。但其实人只会站在自己的角度看问题,看书就是在寻找对自己的符合与认同。”他说,“所以现在我不愿意轻易相信,连我现在跟你说的每句话都很怀疑,晚上回去想想可能都是胡说八道。”

所以他总是很喜欢那种冰冷、坚硬、模糊、无法准确掌握的艺术,仔细想想,可能他的画作也可以用这些词来形容。

他认为只有逻辑才能产生新的图像。他喜欢读哲学,以前艺术领域的哲学圣经如瓦尔特·本雅明《机械复制时代的艺术作品》与《摄影小史》、罗兰·巴特《明室》、苏珊·桑塔格《论摄影》都不在话下,最近在看法国解构主义哲学家雅克·德里达。

采访到最后,他打了个比方,“画画的时候眼前没有路,只是一面铁墙,我不断地推着这面推不动的墙;过两年回头来看,发现地上好像已经走出了一段路。”

刘晓辉个人展览“两个动作”将在香格纳北京展至2018年4月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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