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国·水口·叙述性

尹吉男

和汤国相识的机缘始于他当年的水墨画，这些作品被称作“新文人画”。当年，文化搅拌在寻根潮中。在国画界，“根”是古代的文人画，“新”在新时期的新想法上。有些人说汤国的个人身份是“新文人”，这是一种读法。新文人画是新的文人画，不是新文人的画。能将文人画翻新，做得有模有样的人并非新文人。这是语词误导的张力与魅力。如果写成另一种格式——诸如“新-文人画”，似乎意思就更明确了。以水为故乡、以山为借景的江南，的的确确常在旧文人的梦里。

汤国是古城里的今人。喝茶不分古今，我们曾在南京城的鸡鸣寺里喝茶，时在1991年秋天。茶余之谈，大多都是当代艺术。汤国那些水墨画作品，确实包含不少宋元明清文人画的题材。而笔法，又有汉魏砖画的风神。他的“新-文人画”是古意中的新法。汤国仰慕古代，是以现代方式去仰慕的。喝中国江南新茶，心已不在六朝古都，或许已经飞过了条条大道所交汇的罗马。再比如，汤国造古纸，或许正体味着视觉文化心理所着意的现代质感。看似绝对的表象，却处处隐含着相对的内力与心脉。

以汤国摄影作品中的“水口”去比照宋代理学家 朱熹的《水口行舟》的诗意，确有古今之别。汤国无意中淡化了古典“水口”的抒情性，凸显了当今“水口”的叙述性。那些与古意酷似的文化联想，正是借助于这种影像语言的叙述性。

我与汤国的古意远，与汤国的新法通。

2002年7月17日星期三

写于北京南湖渠寓所

尹吉男 中央美术学院教授、美术史系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