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面上的艺术家
(印)Mishi Saran 杨青翻译
在一个酷热难耐的夏日夜晚,上海复兴公园里时新的Park97餐厅,洋溢着周末之夜惯有的欢乐气氛,外国的外交官,欧洲的商人和时髦的上海人,悠闲地品呷着手中的,饮料充分反映出当今令人兴奋的中国前卫艺术中的一幕场景。
在那幅与墙壁一样长的壁画上,描绘一女子裸体舒展的侧卧着。(公园里一些老人用鼻子顶着玻璃往里窥视,暗暗地嘀咕“伤风败俗”)Park97正日益成为这个城市中各种有才华的艺术家的会聚点。
摇曳的烛光半明半暗,我勉强能听到周先生讲述他的幻想如何在不久以前被毁灭,又如何转而帮助他的创作。这位年仅32岁,出生于上海的艺术家已成为一个跨国界的既深经世故又玩世不恭的领袖人物。尽管他的黑色长发勾勒出一张令人吃惊地温和的面孔。
“我感觉到我的作品与我的生活密切相关的,它总反映了我生活里某一时期的故事。”周先生说着,把一杯宝红色的葡萄酒举到唇边,摆手辞去了来送水的侍者。
在最近的一次在香港的展览上,周先生制作的《假杂志封面》引起了欧洲收藏家们的争相抢购。这一系列作品的第一幅是周铁海自己的肖像,他穿着黑色西服,精神饱满地出现在简直可以以假乱真的《新闻周刊》(Newsweek)95年4月10日那期上。这是一张25cmx19cm的电脑印刷品。醒目的白色粗体字“太物质,太精神”(Too Materialistic Too Spiritualized)与该刊风格极其相似。
谈到他的封面作品,周先生开始追溯到80年代,屏息静气地掀开了帷幕。当时他和中国其他的青年知识分子一样,意识到艺术的可能性已不再局限于法国古典主义风格和从苏联引进的社会现实主义。随着中国的改革开放,毕加索、凡高和达达主义的无政府主义开始被认知。“达达主义”用普通话念道。达达主义使人茅塞顿开。本来你必须听老师说的一切,而后突然发现你可以在蒙娜丽莎上画两撇小胡子。
周先生的又一难忘经历来自于三年前的一次访美旅行中,当一位比较了解中国艺术家的人问他:“我怎么从未听说过你?”这无疑是当头一棒。
“以前我以为作为一个艺术家,你只要作品好就行了,但我突然发现事实并非如此。你必须在一个名单上。”周先生醒悟到艺术并非简单的纯粹的绘画创作这一点,是一个痛苦的体验。你还必须被人知道;你要航行于画廊老板、美术馆策划人、评论家和其他艺术家之间;你还得成为世界上权威媒体的新闻。
“关键问题是,作为一个中国艺术家,要受人注目,你得出现在西方杂志的封面上。”周先生说。所以他模拟的封面成为一种被在外国媒体上争取爆光的过程所困扰的记录方式。正如他坦然地说明的,这种直率地表露一个艺术家欲被世人所知的雄心的展示,也启动了一个难以对付的机制。它反映了周先生通往国际声誉的道路。
这些既成事实的封面--1995年春《艺术新闻》(“华盛顿我来了”)、《明镜》和《纽约时报周刊》--狡猾的作品,犹如艺术家在这些老牌的国际著名媒体面前用手指翻弄鼻孔调侃,同时仍旧让观者继续猜测他的真实用意。
在一幅充满酸涩味的作品中,周先生用英语写道:“如果你要西方人如何看上海,请读《时代》、《明镜》和《亚洲华尔街日报》等,如果你想知道一个上海艺术家的看法,请看下一页。”当观者这些发现自己被窥视的窥视者仍旧迷惑不解时,下一页是周先生自己。他站在一个两侧挂有各国国旗的讲台上,象是正在联合国发表一个讲话。字幕上写道“艺术界里的关系就象冷战后国家和国家的关系。”
“我用国际关系来比喻艺术圈里的关系。甚至艺术家之间的关系。这种矛盾是很难解决的。”周先生解释道。利润,谁得益,谁会认识你,在一个展览中作品放在什么位置,在这面墙或那面墙。你和某个策划人关系如何。“这就象黑手党中,要看你是属于哪个教父。”
另一个问题是周先生对于外国人看待中国艺术家的一种爱恨兼有的情感。他说,有的外国人需要中国艺术家是“追求自由”“持不同政见”的。关于“自由”周先生笑问道:“什么是自由?”他参加的一个由西门子公司策划赞助的展览,一位德国艺术家要求展览一件会有损西门子形象的作品,遭到拒绝,被迫退出展览。
事实上,周先生正迫切地等待着“中国”二字从“艺术家”前面被拿掉的那一天。因为“中国这个标签是一个政治标签”但是他也不会否认正是借助这个,才使中国现代艺术家们得到了他们赖以生存的关注。多么令人进退两难呀。
也许周先生的特殊吸引力在于他如何嘲弄这场游戏继续玩下去。他称自己是证券市场新上市的B股。在《新上市证券周铁海,在到达合理价格前继续上涨》一文中,上海市场观察家分析道:“如果周股继续上涨,便会在市场起落面前发现它的脆弱,并且暴露给那些紧抓时机的索取利润者。”
尽管纠缠于所有这一切之中,也许正因为人们已经深深地卷入这个过程当中,他的作品越来越抢手。德国领事馆的Andreas Kruger刚买了一些周先生的作品“他的作品给人一种迷
人的未完成感,它留下了许多没有解决的问题。”Kruger先生解释说。另外,“我们已厌倦了毛和可口可乐,那些都已成为过去了。”
《亚洲华尔街日报》1998年7月24-2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