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迹在透析中,不住于心
-------- 闲谈梵志
梵,清净之意;
梵志,锐志追寻宇宙最高原理的人。(吴汝钧编著《佛教大辞典》)
一
梵志之于我,是很纯粹的朋友,纯粹到我很少注意他的职业。一个职业的艺术家很让人艳羡,艺术家自己不一定觉得自在,因为他得靠职业吃饭,吃饭还不够,还得按世俗的标准再上一个又一个的层次。我们每一个社会中人都免不了按照世俗的标准去分别和执着这些层次,而后才能归于精神层面的存在状态。没有人可以逾越这些,否则就象鲜肉之于骄阳,虚伪之于洞察。
梵志从不掩饰他对时尚的兴趣,估且我们把时尚归于吞噬人类真知的怪物,他让它有度地咀咽着自己,象一只虎在猫嘴里挣扎。我很欣赏梵志那种干净的感觉,他让我在愤世嫉俗和追名逐利的固有艺术家分类习惯中单划出一个类别来,这就是为什麽有些人认为梵志另类的原因,相反,我觉得另类不一定另类,不另类才另类,另类只是谈艺术的托辞。
二
梵志不是另类的人,他一直过着正道的生活,不放浪也不呆板,家庭是他最终的归依处。职业带给他的压力鲜见于我们的交往中,恬淡从容的情绪始终让我不曾注意到他的职业。在我看来,艺术很随意,没有太多严肃的成份,艺术是众多观察世界方式的一种,我们每个人都会寻找一种方式叙说观察的感悟,并起用到生活中,感悟就阶段而言不同,就结果而言大同。艺术家全部的生活都浸染在这种感悟中,并通过工作叙说出来,所以对艺术家而言,工作就象他的隐私。我会在不经意的时候光顾梵志的工作成果,就象受邀阅读他的内心,准确而自然,毫无隐讳。
三
世界是自我的幻觉,它存在于我们的委纳、想像和行动中,并根植在我们的意识里。我们的欲望因为别人的旺盛而旺盛,而后也因别人的衰减而愈加旺盛。这就是我们的存在,一个难以逆转的轮回,周而复始,欢乐伴随着痛苦,永无止息。梵志似乎能明了这一切,时尚的喧嚣与虚妄隐藏在面具之后,城市明艳的背景闪烁在身与心的掉举之中。不拒绝浮华,也不拒绝肃整,安住在当下且知足,梵志艺术的真实一如为人之友的纯净与闲适。
我一直对艺术家的职业化存有疑义,当感悟与叙说变成职业的时候,艺术就会变成另一种烦恼,而与做作和错乱相伴。当代艺术在给予社会话语权的同时,也在兜售着意念的错乱和邪淫的污浊,我们能从中洞察人类智慧的生与灭,也能t悉人的无常性、惰性和危险性,更多的不是人性的张扬而是失去。我们能不能透析,就象透析我们自己和我们自己沦落的起因、过程和终结。人鲜有伟大,伟大来自并不伟大的客观环境,而伟大也就显得牵强,艺术仅为“术”的时候,它和魔术、算命术的区别不大。不必急于寻找伟大的艺术和伟大的人,我们应该安住在内心的真实之中。
四
安详之于梵志一如妻儿之于他。在梵志的绘画中,我一直读不到确定的神态甚至清晰的面容。无论自己还是他人,当你直面膨胀的私欲的时候,你是那么的尴尬和不安。当你透解无私的时候恰恰是在充满私欲和伪善的世界中。梵志没有我这么极端,也就没了我的这份虚伪,他更能透析并一直在感悟并和缓地叙说这种透析,职业之于他并不能覆盖艺术的真实,这是我能理解的从容与淡定,观察这些面孔,然后任由面具覆盖,或者看着他们一层一层地模糊和淡去,一如禅观呼吸,观察事物的生与灭、来与去,唯住安宁于心,而住非住,不生不灭。
五
我心似他心,而非他心。无论虚妄也好,真实也罢,皆由心造,执着于一即是烦恼;似善与恶,不刻意存或去,皆属天然,是谓走在道上。职业之于我们每一个人都是无奈而为,当我们无论使用什么手段得到了别人的认可,就解决了温饱,于是更多的荣耀和更多的金钱成了我们下一个目标,人的一生孜孜以求,且经常错觉职业成为了事业,于是更加地不择手段,其中孰是善,孰又是恶。职业还是职业,从始至终没变过。真正觉醒的人,我们称之为另类,他们混迹在透析之中而不住于心,实在是悟无所悟,我们又何尝认得。如果我们从他的叙说中能够体悟那种顽强的洞悉,那么艺术、魔术、算命术只能说明人类文字的局限性,否则仅仅是“技术”层面的问题了。
张京
2003年2月8日于悦目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