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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垒:缺席而又在场的巨人 | Ocula 对谈
2019-12-18 10:49

文/王子云

陆垒的艺术实践历程可以从早年参与“后感性”的地下艺术展览与实验活动[1]开始追溯。时至今日,当年这一团体性和策略性的活动已经成为过往,热闹和喧嚣退去。其实曾参与“后感性”这一项目的艺术家,大部分依然保有着“感性(sensibility)”的力量,不管他们是面对宏大的历史或意识形态背景,艺术系统惯有的规则和逻辑,景观化的现实图景,还是从形式、语言到感知情景的转换。同样,陆垒的创作也明显带着一些这样的痕迹。

正在香格纳上海展出的陆垒个展“荒唐小说”(展期:2019年11月6日至12月29日),可以从他之前参与的群展项目“堡垒”(展期:2018年7月8日至8月31日)以及三年前的个展“回声”(展期:2015年9月13日至10月11日)中找到一些线索和关联。比如他经常谈到的“从一个意象或者是对某种物质特殊的感受入手”,作品本身包含的情景中的物,个人对曾经历的集体主义的记忆。可能“集体”在一般人眼里是一个词汇概念,但在陆垒这里却是一种肉身的经验。

陆垒的创作中时有重复,如《轰鸣万岁!》(2019)与之前的代表作《佯装自大狂》(2015)在形态上的相似;《圆括号长廊与卫生池》(2019)也很容易让人想到之前“堡垒”中的同样被围隔起来的空间。或许对过往作品中一切经典元素的重新召唤,成为他惯用的一种方式,并以此不断逼近一个历史现场或记忆空间。“艺术应该是荒唐的”,此次个展“荒唐小说”之所以是“小说”,是因为艺术家想要强调虚构之外的荒唐。

从空间安排来看,展厅的三个空间分为 “巨人的游戏”、“巨人的臆想”、“巨人的漫步”三个虚构的主题。这样的安排很容易让人想到霍布斯的《利维坦》,将威力巨大的海兽比作现代政体的国家。巨人是一种看不见实体、但又无所不在的存在。陆垒所虚设的巨人也是以这样的形态徜徉在展览空间中。

如果说陆垒以往的作品是在厂房、烟囱、蝙蝠、扩音喇叭等等意象中探讨记忆的历史与现实的寓言,而此次新作除了上述的议题之外,更指向记忆的尺度。尺度不仅是个空间概念也是个时间的概念。艺术家的作品总是一次次将人拉回个体记忆与历史时空交织的情景中,而此次关于巨人的遐想,一方面触及20世纪构成主义雕塑、包豪斯式的建筑所留下的历史与形式空间,也将主体的感知路径扩充到宇宙与星象,乃至更为广阔和神秘主义的维度。

我们可以将现场的建筑和烟囱理解为一种意识形态的象征物,也可以把它们看作是艺术家记忆的复现。我们可以把星盘与沙球理解为包含神话色彩的一种儿时的游戏,也可以将它们看作是点状又存在串联关系的星丛,在看似宏大、抽离、臆想而虚构的现场,都呈现出一种潜在的“感性”时空。在此,我们和艺术家展开对话。


Ocula: 从早年的经历到现在,你的作品都带着冷峻而克制的外部面貌,但在感知和感受上又是特别个人化的,你也参加过上世纪90年代的“后感性:异形与妄想”展览(展期:1999年1月9日至10日),时至今日,如何看待作品中的感性?

陆垒:参加“后感性”的时候,我还是个学生。我理解的后感性的初衷之一,就是针对当时流行的符号化创作的泛滥,提倡发掘一种以个人经验为主导的当代艺术的尝试。时至今日,我依然觉得这点是可贵的。但可能指的并不是“感性”,而是,在某种程度上,它使我在创作中获得了自由。


Ocula: 1998年,你毕业自中国美术学院雕塑系。知识体系中关于创作的一些规则和理念,有没有影响到你的思考和创作,你是如何思考与其的关系和距离?

陆垒:学院的训练带给我很多能力,我不回避这个能力,我也不认为“推翻”自己就能获得新生。我相信,有很多艺术家也和我一样,不受到这个能力的限制,可以越走越远。


Ocula: 你大多数的作品,如《轰鸣万岁!》(2019)、《关键场合中被放大的局部》(2010),其位置摆放和展台支撑常常较有在场感,并以较有距离感的方式呈现,而不是用一般意义上的展台承载作品。你如何考虑作品与承载物的关系?

陆垒:我的确很喜欢构造和在场感。也十分在意“物”和“理”的秩序。说到为什么,我可能不是刻意的,真的就是兴趣和习惯。


Ocula: 历史在你的作品中是否是一些不断回溯的时刻,这些时刻又构成了你认识世界的一种方式,在各个阶段的创作过程中,如何构想或摆置个人记忆与历史的关系?

陆垒:我其实不太考虑历史,历史也一直不是我关心的主题。只是一部分具备这种特征的内容,一起混杂存储在我的身体里。也就是说,我没有描绘特定的历史,我是在不断排演我的个人记忆。


Ocula: 在此次展览“荒唐小说”中,你借助哪些视觉或叙事的线索,或者个人记忆的线索排演个体的记忆?是否真的只是个人记忆而没有部分公共记忆?

陆垒:一件艺术作品如果能产生共鸣,一定是有公共记忆的成分,只是我并没有刻意的去安置它,我更加确信自己的记忆感知,来完成表述。当然,如果仔细甄别是可以区分出哪些是属于公共记忆的部分。但是我觉得,这种记忆也只是在特定范围内。所以我觉得,艺术家要考虑的更多,就是如果在公共记忆失效的的前提下,艺术作品还能感染这些人吗?我觉得是能做到的。


Ocula: 明白你所要考虑的意图,就是如果去除掉集体记忆、叙事背景等一些外部因素,单纯看一件艺术作品,我们还能够去看什么,它本身还有何种魅力。这一点其实挺重要的。
此次展览“荒唐小说”的叙事性是建立在记忆的框架下。你的作品常常给人带来特别强烈的时间感和时空遗留感,不断回溯的那些场景、物件和空间对你来说有什么特殊之处,不仅仅是记忆在作怪吧?为什么会一直审视这段记忆?

陆垒:我并没把创作看成一种审视。创作对于我,就是一种自我排演。可能,我不是一个随便拿来一个事件主题就能创作的人。我现在所做的,都是在我现阶段的意识里,足够发酵的内容。


Ocula: 其实从建筑的角度来看《在夏夜,巨人们用捕蝠器,召唤蝙蝠》(2019),《圆括号长廊与卫生池》(2019)更像是一栋房子日常生活的内与外空间。但同时也包含第三国际纪念碑,包豪斯厂房这些具有标示性的外部特征,你是否在强调一种混杂的、交织的历史时空投射在个体身上的影子?

陆垒:是的,我非常喜欢建筑,在我的很多作品里,都可以看到我对空间构造的兴趣。包括艺术史上,那些带有构造性的作品,都对我影响至深。我的确喜欢把这种混杂交织的内容在我的意识里重新归纳、重组。


Ocula: 这次展览的作品《被闪电击中的W&H》(2019)使用了“W”和“H”的双关语,同时也让人想到你之前的作品《夜》(2015),二者形态上的差异自不待言,二者的区别在哪里,是否看作是一种续写?

陆垒:一男一女,一王一后,以及亚当夏娃,多么古典主义的永恒主题。也许是我的这种古典情结吧。我只是想用现代的方式,在我个人的系统里试试看。所以以后也许还会以其他的方式再次出现。也可以看成是续写吧,是我对这个永恒主题的“续写”。


Ocula: 此次展览中《在寒冬,巨人们聚集在广场中心,用沙做的圆球按照星辰的方位,玩一种弹球游戏》(2019)这件作品,引入了带有超越视野的宇宙维度,是否是在另一个尺度上思考历史叙述所依附的时间与空间?

陆垒:说到浩瀚星空,难免使人联想到历史命运等同样宏大的主体。我个人不排斥这种解读,只是,我没有想到这一层。我就是想用沙子制作一个游戏场景,一个巨人才有能力玩耍的游戏。我觉得特别荒唐。


Ocula: 展览“荒唐小说”中三个叙事章节之间有什么关联?我看到了缺席而又一直在场的巨人,这在整个展览的虚构叙述层面上有着什么样的寓意?

陆垒:展览的三个部分,从叙事角度来说,互相之间是没有联系的,但是这三个部分从构想开始,就是希望是一种漫无目的的状态。
“缺席而又在场的巨人”的说法太好了,我想这个正是我需要的暗示,希望观众能去想这个巨人到底指的是什么,因为我自己也有几个不同的指向。但是真的指向了谁,又显得单薄。


Ocula: 所以,是否可以理解成你的作品通过个人的记忆排演或创造出的一种情景,然后余下的部分留给观众去想象?

陆垒:是的,这其实就是艺术给予观众映照自我的幸福感,且不能太粗暴。


Ocula: 你是否考虑过艾略特所谓“过去的当下性”,如何看待你作品中特殊的历史、记忆与寓言时空与此时此刻的关联?

陆垒:非常感谢,你把我当做一位知识分子型的艺术家来提问。我得承认,我还没有想到这一层。但是我觉得这个说法特别珍贵,如果,我真能做出这样的作品,我会很欣慰。

[1] 指以1999年邱志杰和吴美纯策划的“异形与妄想”展览为起始的一场持续了10多年的中国本土实验艺术实践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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