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程媛媛
陆垒一直想借由被人们忽视和遗忘的物质去塑造一个假想社会,通过对这些旧物质的再设计所创造出的假想社会中的物体和经验,往往能营造出曾经的理想和情怀,从而触动观者的神经,使其连接至我们现实生存的空间并指向未来的可能。他需要像一个假想中的“设计师”那样去工作。
陆垒的作品一直以装置为主,且都和当今的时代关系不大,也许看上去更像一个社会工程或社会事业。出生于1970年代初的他没有直接经历和体验那一段特殊的历史时期,甚至与之有关的童年记忆也是不确切的,因此其讨论的框架不在社会政治层面,而是发生在语言和表达层面。
在2011年陆垒首次北京个展《浮冰记》上展出的作品是对他以往创作视角的一个梳理总结性诠释。流动的心脏泉水、乌鸦和概念化的公园场景,充满了不稳定感的“尽头的塔”,蝙蝠与礼堂中不停旋转的毛泽东像,这些作品不加掩饰的流露出了他的矛盾和困惑:是不真实的场景制造了戏剧性效果,还是那些关于过去的美好记忆本身就是荒诞和不可信的?从而引发了人们讨论一个更深远的问题:对历史价值的修改早已被全社会所接受和采用,而并非仅仅局限于政治目的。人人都被心中理想化的精神和情感意义上的过往所吸引;政治文化中对事实结构的修改因此绝非是一个孤立的现象,而是有着巨大的群众性的文化和心理基础。
陆垒在材料应用上的向来不拘一格,且十分具有启发性。他可以使用任何能充分的体现他假想效果的原材料。汽油桶、铜、铁、压缩机,他用这些从车库、五金店、修理厂里搜寻而来的旧物进行再创造,好像是某种综合实验亦或是科学家的设计发明。《浮冰记》中展出的其2005年创作的《广场》和2006年创作的《乌云》便是其中两件代表性作品。《广场》由一百个空汽油桶组成,其中一些桶里放着扩音器,而另一些桶里放着凹面镜。空间是陆垒艺术中至关重要的元素。观者被置于一种柔和的好奇心和急切的混淆当中:桶究竟是空的还是满的。在这个汽油桶堆砌而成的小山的每一侧各有一个旗子,分别是黑和白。这个作品是一个鲜活的声明,艺术家在宏伟与精微,强势和矜持,在场与不在场之间游走。用铁、铜、压缩机和氟利昂制成的作品《乌云》,向大家呈现了水延着美国大陆、阿拉斯加州、亚洲这条路径结冰和雾化的过程。水从液状转变为固态再到气态,其中的转变有着强烈的视觉效果。
从不拘一格的材料应用上能察觉陆垒是一个随性之人,这一感觉亦从后来跟他的谈话中变得更加明确。在香格纳的《半自动方式》群展之前,他一直以“陆磊”这个名字被大家所熟知。后来发现有位画水粉的艺术家和自己同名,“为了不让别人以为我在偷偷画水粉,就改了,反正我习惯拼音签名,不影响。”他开玩笑道。他的艺术观念也和他的性格一样,随性。既无固定的方法也无确定的类型,无拘无束亦随时应变。很多时候,他不太会去考虑创作和展览理念之间的关系,很少在制作之前出方案。比如去年在香格纳展出的作品《恰似彼岸》,直到画廊联系他之后,他都不知道要做一个怎样的作品,基本都是在做的过程中慢慢完善。这个创作过程恰恰符合了展览主题“半自动”所要表达的一种状态:“没有完全自主的创作,当半自动方式取而代之作为一种创作或者思考方式来触及方案与实现、幕后与台前、作品与展览;这种半随机半刻意、半清醒半痴狂、半推半就,承认对自己的半加工状态也就能随时刷新自己,推翻那条不存在的生产线。”
“恰似彼岸,是一个略带荒诞的情景,我试图把它做成一个在甲板上的喷泉,用了吉祥四瑞图里的形象改编,祥和欢乐与肮脏的黑油参合在一起,其实就如标题的意思,我觉得艺术就是恰似彼岸的状态。”艺术家就想用这件作品来实现这个冲突的假设,以证明外在图像的欢愉与感官知觉的冲突,是否能在一件作品里产生某种力量。
在他的作品中,亦常常能看到一些其他有意思的学科的痕迹,类似几何学和建筑学。去年在站台中国展出的《消失于灭点》项目中的作品:采用两点透视做了一些政府大楼的“建筑”。谈到选择政府大楼作为呈现面貌的原因,他这样谈到:“那个阶段,我喜欢用制图的方式来做雕塑,每个形象和物体都有表情,政府大楼有一种对称雷同的面孔,挺麻木空洞的,非常适合用制图的方式来处理。”
陆垒从没想过自己适合什么方式,也不想刻意去固定它,他希望在自己能力之内,尽可能多的去实践一些好玩的事。除去类似《浮冰记》这样有着完整计划的梳理性个展是在呈现方式上受到他的刻意限制之外,其他的创作都是“碰到了,感兴趣就尝试一下,无关好坏,有谁会去怪罪一个艺术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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