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1-08 10:51
作为艺术的独行者，李山花费了二十年时间进行生物艺术的探索，今天他将种植多年的水稻、玉米，以及由他所创作的生物方案衍生出的蜻蜓人带进了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今天没有“胭脂”，有的是李山近二十年的艺术实践。而究竟什么是生物艺术，李山给出了这样的定义：所使用的材料是生物材料；构建的方法是利用生物基因工程的运作方法；作品呈现的样式是具有与以往不同的生命性状的活体样式。也许这个定义会令人费解，但不可否认的是费解背后隐藏了李山多年的努力和艰辛。
01
思考人与人性的艺术
今年艺术家李山已经75岁了，但本人看上去要年轻许多，除了身体结实、思维敏捷之外，更让人感觉他年轻的地方在于：他依然工作在当代艺术的最前线，或者说他仍像他从事艺术事业的初期一样执着于令大多数人深感费解的工作。
’85时期的李山是上海滩的一位带头大哥，这不只是因为他年长于同期创作的诸多艺术家，还在于他对于抽象艺术的前卫探索。这一时期李山在进行艺术创作的同时还组织了许多展览实践，《83阶段绘画实验展览》和《凹凸展》都有李山参与组织的影子，这些展览上海艺术家们，如余友涵、丁乙、张建军等人都曾经参展。
80年代末李山又将激情投入到行为艺术的创作中，他参与创作著名的行为艺术作品《最后的晚餐》，作品实施之后很快就遭到了查封。之后《最后的晚餐》收到“89大展”的展览邀请，但又因为各种原因最终夭折。取而代之的是“89大展”上，一袭红衣的李山将双脚放进贴满里根照片的木桶内，在美术馆里洗脚，并脚踩美国总统里根照片。这种调侃并警醒的态度让李山成为“89大展”上最令人印象深刻的艺术家之一。
同年，李山延续了作品中对政治的敏感，创作出“胭脂”系列的政治波普作品，“胭脂”系列也成为中国政治波普中的重要代表作，李山说：“‘胭脂’指涉了两个方面：一方面是普通人；另一方面是伟人。我需要从文化、历史的话题回到当下我自己的经验中来，因此胭脂符号的出现就成了一种必然，它包含了我对人和人性的思考。”
02
决绝的转向
1993年，李山受邀参加威尼斯双年展，这是中国艺术家在冷战后世界舞台的重要亮相。对大多数中国艺术家而言，意大利之行使他们坚定了自己的艺术道路，并成为中国当代艺术中最受关注的明星艺术家。而对于李山，威尼斯成为了他职业生涯的一场决绝的转折，在这之前他虽然数次改变自己的创作风格和艺术语言，但都不及这次彻底。1993年，李山来到水城威尼斯，在双年展上受到马修·巴尼半人半兽作品启发，李山开启了艺术生涯的新阶段——生物艺术。从这一时期开始李山做了大量的知识储备，生物学及相关学科成为了他研究的对象，用科学结合艺术是他这段时间思考的方向。
1998年，李山的第一个生物艺术方案《阅读》完成，在这个方案中艺术家设想将蝴蝶的精子与鱼的卵子进行DNA重组，创造出在中国以及古希腊传说中才能出现的新生物。受困于当时的技术条件，李山并未将这件作品带入实验室付诸实践，但这件作品已然成为生物艺术领域最早的艺术方案。
90年代末，李山虽然为如何实现自己的生物艺术而奋斗、徘徊，但他也创作出一部分可以当下实践的艺术形式。这个时期，李山用数码技术合成一系列动物与人体器官合成的图片，将他的生物艺术理念第一次用图像的方式表达出来。
对李山而言，他所从事的生物艺术除了探讨当代艺术的边际，更重要的在于反对“人类中心主义”，他想去创造一个更加自然，不受人类思维约束的平等生物世界。在这个世界中，自然之物不再受人类驯养而改变，而是“与人类交互呼应、共同生存”。
但李山的生物艺术实验，受困于人类伦理。正如克隆羊诞生之后，科学界命令禁止将此技术使用在人类自身身上，因此李山的“蜻蜓人”以及其他与人和动物相关的作品都难以实现，他的此类艺术大都停留在草稿和理论建构阶段。
既然不能在动物身上做文章，李山便将视线投射到植物领域，2007年李山与上海农业科学院教授合作，实施他的《南瓜计划》。四个月之后转基因南瓜从实验室移植至香格纳画廊，成为了中国首次以生物基因技术完成的艺术作品。
03
测试人类的思想
在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的展厅里，悬挂了60只“蜻蜓人”显得非常壮观。蜻蜓人颜色不一，但无一例外的都是李山和蜻蜓的结合。在李山的方案中，他将靠近自己头部和上肢的第7号染色体HOXA基因群集敲除，再将蜻蜓的第3号染色体靠近3’端的HOX基因集群敲入，构建出蜻蜓与李山的嵌合体。这件作品据艺术家介绍，完全具有操作可能的，只是受困于生物基因伦理而无法付诸实践，虽然无法判定实践后的蜻蜓人是否会和李山设计的模型一致，但从基因科学角度该方案完全具备可行性。
在展厅里另外受到关注的两件基因作品同为“涂抹“系列，在这两组作品中，李山直接将试验田搬进美术馆。《涂抹1》中李山以直立1号稻为实验物种，在水稻基因中去除了SDG711家族蛋白，使该型号水稻无法建立先关基因表达而产生基因混乱，并最终改变水稻的生长性状及颜色。展厅现场的水稻更现实一堆蓬松的野草，稻穗比正常略小，水稻的颜色也和正常水稻有差别。
《涂抹2》中李山敲除玉米的Tb1和Tu1两组基因，促使玉米回归原始性状，而表现为大刍草和雌雄同体。进行这样的生物艺术往往需要花费很长时间，从改变基因后育种，到最终种植完成，最短的期限也是两年。而这漫长的时间，正是李山缓慢面对生命过程的时间，从他创作的最初，便面对各种质疑，作为中国当代艺术最重要的艺术家李山看见过他的作品引起的震惊、困惑以及逐渐的接受，也看见曾经和他一同走在先锋艺术道路上的同志们逐渐走向主流道路，并震惊、困惑他今天所从事的生物艺术。但李山自己从未怀疑自己前进的方向，他不再考虑艺术的形式和语言、材料，而是做自己艺术道路上的一位独行侠客。
他开创的生物艺术，力图打破束缚于生物的人类中心主义枷锁，他试图使人也成为生物中的一部分，并与其他物种保持平等以及互相之间绝对的尊重。而这一切也是李山在思考自我思考人类的过程，就像他自己说的：“生物艺术是在测试人类的思想和考验人类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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